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風雲雷電 | 上頁 下頁 |
三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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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我們在黑石嶺一家獵戶人家投宿,那個地方和長白山相隔還有百多里路,我們當然不敢告訴他是往長白山的,只說是到關外探親。 「那家獵戶人家只有一個老婆婆和他的兒子,母子二人對我們招呼周到,熱心得很。臨走的時候,我送他們一錠銀子。那老婆婆不要,說道:『你們漢人真好,不過就是太客氣了。前兩天有個姑娘在我們家裏求宿,不幸病倒,我見她可憐,給她服一劑草藥,照料出門人,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草藥也是從山上撿來的,不花我們一文錢,她卻非要重重酬謝我們不可。你瞧,她給我們一根黃澄澄的金子打成的頭簪呢。我說,我拿了你的金簪,也不知道到那裏換錢,她說,那就留給討兒媳時作聘禮吧。我受了她的金子,還怎能再要你們的銀子。雖然或許你們並不相識,但也同是漢人呀。」 轟天雷嘆道:「這位老婆婆真是純樸得令人可敬可親,可見人不分滿漢,窮人家十九都是好人的。」 黑旋風笑道:「你別打岔,聽我的師姐說下去。師姐,那個金簪的主人是誰,想必你們已經打聽到了?」 屠鳳說道:「金簪上有西夏內府的黔記。」 轟天雷又喜又驚,說道:「金簪上有西夏內府的黔記,這位姑娘一定是涼州總管李益壽的女兒了。」 屠鳳道:「我們也是這樣猜想。這位李姑娘,我們雖然未曾和她見過面,也知道她是一個關係緊要的人。」接著加以解釋道:「祁連山的青龍幫和我們瑯琊山是經常有信使往還的,李益壽的事情我們早已知道了。李家兄妹計畫促使他們的父親與青龍幫聯盟抗金之事,我們更是樂觀厥成。」 褚雲峰聽到這裏,已明白了一大半,笑道:「所以你們知道了這位李姑娘的消息,就非得找著她不可了?」 屠鳳說道:「是呀,尤其是她抱病在身的,我們更不能讓她落在敵人手中。」 谷涵虛道:「怕就怕長白山這麼大,要找得著她恐怕不易吧?」 屠鳳說道:「不,我們已經知道了她的下落,用不著盲目摸索。」 李思南聽到這個消息,亦是十分歡喜,說道:「我這次離開大都之前,曾收到青龍幫龍老幫主托丐幫轉來的一封信,託我照顧他們的三頭領羅浩威和這位李姑娘,據說他們是一起來的。」 轟天雷道:「羅浩威已經另外和我的師弟秦龍飛一起走了。這件事待會兒我慢慢告訴你們。」 李思南問道:「這位李姑娘是在什麼地方,你們又是怎樣知道的?」 屠鳳道:「李姑娘吃了一劑草藥,那晚發了大汗,精神好了一些,但病根還是未能除掉的。那老婆婆指點她到一個名叫灤河的小鎮求醫,在那附近一帶,只有該鎮有個知名的大夫,是個滿洲人,名叫鄂卜蘇,據說心地和醫術都很不錯。到了灤河,一定可以找得著她的。我們知道這個消息,四個人便即分頭辦事,我們來這裏赴盟主的約會,褚大哥、谷大哥,你們兩位的嫂夫人只好暫遲兩天才來,先到灤河去找那位李姑娘了。」 李思南道:「我發現對面那座山有金國駐兵,剛才我和凌老弟已經碰上了金國的御林軍副統領翦長春,她們來的時候,須得繞道才行。」 屠鳳說道:「那麼咱們應該派一個人到前山去接應她們了。」 黑旋風道:「我認識那位李姑娘,讓我去吧。」 轟天雷道:「風大哥,還是讓我去吧,我是受了龍老幫主之託的。」他是急於要找到李芷芳,好打聽耿電和他師弟的消息。 谷涵虛道:「還是我去的好,我比較熟悉這裏的道路。」十年前,他在關外漫遊,找尋一位失踪的師伯,曾經兩次進過長白山。 三人爭著要去,李思南笑道:「好在這兩天也沒有什麼別的緊要事情,你們三個人一起去好了。」得到盟主許可他們同行,三人皆大歡喜。 *** 他們所料不差,那個在獵戶家中病倒的少女,果然是涼州總管李益壽的女兒李芷芳。 李芷芳吃了那劑草藥,精神稍為好了一些,第二天得到老婆婆的指點,便到灤河鎮求醫。 灤河鎮在長白山西面約百里之遙,和那家獵戶相距也有四十多里。這天天氣很壞,李芷芳走了一程,天上颳起大風,下起大雪。 李芷芳冷得牙關格格作響,心裏暗暗吃驚:「我怎的連這點風雪都經受不起了?」要知她是練過內功的人,身上又穿有貂皮的緊身內袍,還是感到冷得難受,可知病得已是不輕。 走了十多里路,越來越是覺得頭暈腳重,走一步都要費許多氣力。 原來那一天她衝出重圍,氣力消耗太甚,雖然沒有中箭,已是受了內傷。 身體上的傷還可以抵受,心上的傷則更難堪。她和羅浩威給亂軍衝散,羅浩威引大部份敵人追他,又是她親眼見到的,她焉能不為羅浩威而擔憂? 草藥的療效只能暫時恢復她的一點精神,給寒風一吹,大雪一打,這一點療效也消失了。 心力交疲,李芷芳恍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她咬緊牙根,知道自己一倒下就是必死無疑,暗自想道:「我還未找到羅大哥,我不能死!」終於一步一步的挨到了灤河鎮,找到那個滿族大夫鄂卜蘇。一踏進大夫家裏,只覺滿天星斗,登時就暈倒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芷芳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躺在炕上,那有著一把花白鬍子的滿族大夫鄂卜蘇正在替她把脈,旁邊還有個老大娘,料想是鄂卜蘇的妻子。 那老大娘吁了口氣,說道:「好了,她醒來了,剛才真把我嚇了一跳呢。好在咱們還有一點人參,這杯參茶的效力倒還不錯。」 李芷芳張開了眼睛,說道:「多謝大夫救命之恩,請問我患的是什麼病?」 鄂卜蘇把完了脈,說道:「姑娘,請你實話實說,你是不是練過武功的人?」 李芷芳的佩刀已給他解下,放在她的枕邊。李芷芳情知難以隱瞞,心想:「那家獵戶的老婆婆說這大夫心腸很好,想來不會騙我,我只能冒點風險了。」當下說道:「武功是談不上的,在家裏練過幾天鄉下的把式。」 鄂卜蘇笑道:「姑娘,你客氣了。武功一門,我雖是門外漢,但從脈象看來,倘若你的內功沒有相當根底,恐怕也支持不到今日。」 接著問道:「三天之前,你是不是經過一場惡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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