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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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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璧笑道:「咱們只是遊覽,管它什麼韃子不韃子?不犯王法,害怕什麼?」 秦龍飛心裏想道:「我正是犯了韃子的『王法』。」但這話他可是還不能和這顏璧說的。當下說道:「好,顏兄有此雅興,小弟奉陪。」 兩人一路同行,談文論武,甚是投機,黃昏時分,到了符離集投宿。符離集是出山海關的必經之地,來往客商甚多。雖然只是一個市鎮,卻比一些小縣的縣城還要熱鬧。 顏璧似乎頗熟當地情況,帶領秦龍飛去找鎮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客店的主人見他們是貴公子模樣,親自出來迎接。 顏璧說道:「我要兩間上房。」 店主人賠笑說道:「兩位客官是一起的吧?」 顏璧說道:「不錯,這又怎樣?」 店主人道:「抱歉得很,小店本來已經客滿,現在只能騰出一間上房,這間房間還是剛好有人退定的,兩位既然是一起的,請將就些個。」 秦龍飛聽顏璧要兩間房間,本來就覺得有點浪費,於是說道:「好,一間就一間吧,我們要了。」 那知顏璧卻道:「不行,我非要兩間上房不可!」 秦龍飛怔了一怔,不解他何以如此固執?但秦龍飛身上沒錢,非他代付房租不可。只好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店主人搓著雙手,說道:「實在騰不出兩間上房,各官,你,你——」 顏璧說道:「我是沒有討價還價的,而且一定要住你這家客店!誰叫你這家客店是本鎮最大最好的一家呢!」 店主人道:「多謝客官抬舉,看得起小店。但我總不能把現在已經住下來的客人趕出去呀!」心想:「我開了幾十年客店,可還沒有見過你這樣蠻不講理的客人。」 秦龍飛也覺得顏璧未免過份了些,正想勸他,顏璧已是又在說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我非要兩間房間不可!」 正在鬧得不可開交,忽見有一間客房的房門打開,走出來兩個軍官。 那兩個軍官齊聲問道:「掌櫃的,你為什麼和客人吵鬧?」 店主人道:「這位客官要兩間房間,可我們只有一間。」 那兩個軍官說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客人是衣食父母,你怎可不聽從他的吩咐?」 此言一出,秦龍飛不禁大感奇怪。他本以為這兩個軍官是跑出來干涉他們的,那知反而是如此的袒護顏璧! 店主人滿肚皮悶氣,可又不敢反駁,只能忍氣吞聲地說道:「大人教訓的是。不過小的卻到那裏去找這一間多餘的房間。除非、除非有人肯讓出來。」他心裏想說的是「除非你們肯讓出來」,當然說不出口來,這「你們」二字是非改成「有人」不行了。 不料那兩個軍官都笑了起來,一個說道:「著呀,我說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你瞧你這辦法可不就是想得對了。」一個說道:「你別愁沒人肯讓房間,我們馬上就走。」 店亡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兩位大人,你、你們肯計房間?不如還是由小的去和別位客人商量吧?」 年長的那個軍官說道:「別弄得這麼麻煩了。出門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反正我們不住客店也還有地方好住。你招呼客官要緊,我們說搬就搬了!」果然一說完,就跑了回房間,背起行李便走。看來他們的行李竟是早已收拾好的。 這一下不但店主人驚詫無比,秦龍飛也是大感意外。俗語說:「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何況是兩個軍官,更何況「有理」的並非顏璧! 店主人連忙畢恭畢敬的招呼他們入房間休息,湊巧得很,軍官讓出的房間恰好是和原有的那間空房相連的。店主人替顏璧拿行李入房,低聲說道:「我活了一大把年紀,平生只見過作威作福的軍爺,可從沒見過像這樣的好人。這都是你們兩位的面子。」他閱歷甚深,料想這兩位客人定然來頭不小。 秦龍飛笑道:「這都是我這位顏兄的面子,與我無關。」 顏璧笑道:「秦大哥,你這話可說錯了。什麼行業都是有好人也有壞人,作威作福的軍官固然很多,好的亦非沒有。咱們恰巧碰著好人,並非我的面子。」接著在秦龍飛耳邊說道:「對『女真韃子』似也不該一概而論,這兩個韃子軍官,就很不錯,你說是嗎?」此時那店主人已經不在房中了。秦龍飛想起武林天驕也是金國貝子,心道:「他這話倒也說得有理。不過他為什麼非給『韃子』辯護不可呢?難道他也不是漢人嗎?」 秦龍飛對顏璧的身份不由得起了懷疑,但他還不知道另一件事情。剛才那兩個軍官出來的時候,顏璧曾向他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不可道破自己的身份。秦龍飛站在他的後面,沒有瞧見。 秦龍飛笑道:「顏兄,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兩間房間不可。你又不是女孩兒家。」秦龍飛因見顏璧說話陰聲細氣,又是眉清目秀,相貌姣好像個女子,特地和他說笑的。 顏璧面上一紅,道:「我自小獨宿,不慣與人同睡。」秦龍飛道:「原來如此。」心想他的許多習慣都很特別。解釋清楚也就是了,何必面紅。 店主人料想他們定有來頭,招待殷勤,自是不在話下。 吃過晚飯之後,顏璧忽地說道:「我出去買點東西,你不必等我了,早點睡吧。」 秦龍飛道:「這麼晚了,店舖還未關門嗎?」顏璧說道:「秦兄有所不知,關外的風俗和關內不同,許多小市鎮是設有夜市的。此地雖然還是關內,到山海關去也不過只一天路程了,故此與關外的風俗是差不多一樣的。」 秦龍飛道:「哦,這裏沒有夜市的麼?我倒沒有逛過夜市呢。」 顏璧淡淡說道:「也沒有什麼好玩的,不過是在晚上做生意而已。」 秦龍飛聽他的語氣,明顯的是不歡迎自己和他作伴。心裏想道:「這人很夠朋友,就是脾氣有點古怪,但脾氣古怪,那也是他的事情。我倘若要陪他出去,說不定他反而誤會要巴結他了。」要知秦龍飛是個自尊心甚重的人,他受了顏璧的恩惠,自是要分外矜持了。 秦龍飛睡了一覺,半夜醒來,心裏想道:「不知顏璧回來沒有?」輕輕一敲牆壁,叫道:「顏兄,顏兄!」 敲了三次,還是沒有聽到回聲。秦龍飛想起日間之事,起了疑心。悄悄走到鄰房窗下,張了一張,他是練過暗器功夫的人,目力異乎常人,這晚又有月亮,房間裏面雖然黑暗,隱約也可看到東西。一看之下,只見房間裏空蕩蕩的,那裏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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