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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秦龍飛笑道:「哦,你是說他們狗眼看人低,見了我穿這件破舊的衣裳,你穿的卻是名貴貂皮,故而對我無禮,對你則是必恭必敬了?」

  顏璧道:「我猜大概是這個緣故,否則只能解釋作咱們恰巧碰上了一個好官了。」

  秦龍飛半信半疑,心裡想道:「韃子的官兵欺貧諂富那是常有的事,但一個總兵官決不會是未見過世面的人,即使心裡有這念頭,也不會當眾做出來啊。瞧他剛才和璧妹說話的神氣,倒像僕人向主人求饒一樣。不過璧妹是強盜的女兒,按理說她似乎不應該和韃子的軍官有何關係!」

  他已經覺得內裡定有蹊蹺,但對顏璧自陳身世的謊話仍是相信不疑。做夢也想不到她是金國一位最有權的人物的女兒。

  不過顏璧對他卻是情意綿綿,說話也總是恰到好處,奉承他而又一點不露痕跡。兩人一路同行,秦龍飛對她也越來越是發生好感了。心裡想道:「即使她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我也還是有事情瞞著她的。無論如何,她對我總是好的。」

  走了兩天,進入山區,正行走間,忽聽得山下有馬蹄馳驟和吆喝的聲音。秦龍飛居高臨下,把眼望去,只見有一小隊騎兵正在追趕兩個人。

  秦龍飛道:「被韃子官兵追捕的是一男一女,看裝束似是漢人。」

  顏璧說道:「別多管閒事,咱們走咱們的吧。」

  秦龍飛不悅道:「咱們躲在這裡偷看,韃子也不能發現咱們,看看有什麼打緊。」

  顏璧皺眉道:「秦大哥,我是為了你好。以你的身份,萬一給『做公的』(公差)發覺,那就糟了。」

  秦龍飛笑道:「有你和我一道,即使我給他們捉去,相信你也會有辦法給我解救吧。」

  顏璧說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咱們在山海關得以免受盤查,已經是十分僥倖的了。僥倖的事情可一而不可再。」

  但她知道秦龍飛對她疑心未釋,勸告他的說話也只能說到這個地步,不敢強拉他走。

  秦龍飛不理會她,定睛望下去,說道:「這一男一女本領很是不錯,他們殺出重圍了。咦,有兩個官兵似乎是你那位班叔叔的手下,那天我見過的。(顏璧插嘴道:「你恐怕是看錯了吧?」)不會看錯的,我記得那天我和『班老大』交手的時候,就是這兩個人在旁嘲笑我不知自量。咦,這些官兵的本領也很不錯呀,糟糕,糟糕!」

  原來官兵迫得甚緊,到了山坳轉角之處,那女的已經疾馳過去,那男的坐騎卻中了一箭,滾下馬鞍。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男子騰身躍起,突然撲向一個軍官,刀光疾閃,把那軍官劈翻,搶了他的坐騎,一撥馬頭,竟然上山逃跑。看來像是要引開官兵。

  為首的軍官喝道:「錢進、柴寶、蔔魁,你們三人跟我捉這小子。其他的人繼續追趕那個丫頭,可別傷她性命。」

  這三人之中,就有一個秦龍飛認識的「班老大」的手下在內。

  顏璧連忙一拉秦龍飛,叫他伏下。說道:「大哥,我求求你,千萬別要露面!這麻煩惹不得的!」

  秦龍飛道:「我倒是想替這個人求求你呢,你的班叔叔的手下想該認識你的,你可不可以替他解圍。」

  顏璧拉他伏下,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在他耳邊低聲道:「看來班老大已是投靠『朝廷』了,這真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班老大和我雖是世交,但我是小輩,即使平時,他也不會賣我情面的,如今他已投靠『朝廷』,他的手下更不會聽我的話了。何況咱們又殺了那、那個人,說不定班老大這夥人亦已知道了。我如何還能讓班老大的手下看見?」

  秦龍飛道:「難道咱們見死不救不成?好,你既然不敢露面,那就唯有我挺身而出了。」

  顏璧說道:「大哥,你聽我勸勸好不好?你說,你為什麼要救這人?」

  秦龍飛道:「他被韃子官兵追捕,難道我們不該救他?除非……」

  他想說的是「除非你和韃子一樣心腸。」

  話到口邊,想起自己只是疑心,可還沒有證據證明顏璧和韃子的官府有甚勾結,不應該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顏璧歎氣道:「大哥,我知道你疑心我了。我答應你,待這件事情過後,我會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的。但你今天必須答應我別管這件閒事。唉,我,我是為了你,你應該明白。」

  秦龍飛心神一蕩,想道:「不錯,無論如何,她都是對我好的。」

  但不知怎的,在心神一蕩之後,卻又忽地想起了他的師兄轟天雷來:「要是換了師兄,他會怎樣?我曾經對自己發過誓的,發過誓要學師兄的為人!」

  瞿然一省,便即說道:「好,只要你說得有理。」

  顏璧說道:「這個人的底細,你我都不知道,或許他是作奸犯科的強盜呢,官兵捉他,那就沒有什麼不對了。你當然知道,強盜也是分成兩類,有好也有壞的。只有像你祖先那樣的梁山泊好漢,我們才應該幫他的忙。」

  秦龍飛道:「但咱們也不能斷定他就不是那樣的好漢啊。」

  顏璧說道:「底細既是未明,那就不值得為他犯險了。大哥,這些官兵不是普通官兵,個個都是本領高強,你已經看出來了。你的武功再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掌啊。求求你,聽我這次話,就當作是為了我吧。」

  秦龍飛聽她說得似乎也有道理,心裡打不定主意。可就在他們辯論之時,那個漢子已給官兵追到山上來了。

  那人騎術甚精,一看追兵將近,忽地撥轉馬頭,向四個敵人硬沖過去。那金國軍官喝道:「好小子,要拼命麼?」

  四人中他的本領最高,騎術也是不在對方之下,當下一勒坐騎,側身閃開,唰的一劍刺將過去。他的三個手下在急切之間,卻是收不住疾馳之勢,其中那個名叫柴寶的人,更是連人帶馬,恰好和那個人撞個正著。三般兵器,亦是同時劈下。

  秦龍飛大吃一驚,心裡想道:「這人只怕要糟!」

  心念未已,只聽得馬嘶人叫,那個柴寶滾下馬來,另外一匹坐騎也倒下了。那個人的坐騎卻變成了空騎,好像是受了傷,嘶鳴狂奔,跑出約有百步之遙,四蹄一軟,骨碌碌的從陡峭的山坡上直滾下去。這慘厲的景象,把秦龍飛嚇得呆了。

  雙方動作都快,五人五騎,在那瞬息之間,好像是打作一團。秦龍飛雖然居高臨下,躲在岩石後面,看得也不怎麼清楚。他心裡還抱著一個希望,希望那個人已經逃出生天,因為在那個人原來的坐騎上並沒騎者。

  心念未已,只聽得喝罵紛紛,「錢大哥受了傷啦!」

  「好小子,這一刀非要你加倍償不可!」

  「小子,往那裡跑!」

  秦龍飛定睛一看,只見那人飛跑上來,他選擇最險峻的地方逃跑,戰馬也是無法行走這樣陡峭的山坡。已經受了傷的兩個官兵跑不上來,只有那個金國軍官和秦龍飛認識的那個人緊追不捨。

  原來那個人剛才是鑽在馬腹底下避開軍官的一劍的,軍官劍法迅捷之極,第一劍刺傷馬頭,第二劍刺穿馬腹,都沒傷著他,他已滾在地下了。他一滾在地下,立即施展「地堂刀」的快刀招數,斬斷了柴寶的馬足,一刀將柴寶斫傷,錢進跳下馬來擒他,給他反手一刀,劈個正著,傷得更重。

  軍官喝道:「蔔魁,用暗青子招呼他!」

  秦龍飛這才知道那個「班老大」手下的姓名,見他的暗器連珠疾發,功夫很是不弱,心裡想道:「要是那天在我和他的夥伴拼鬥時,他也用暗青子招呼我,只怕我定必吃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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