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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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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在此之前,趙斌也是和他兒子一樣,決計料想不到半路裏會殺出一個程咬金來,把他們父子視為是囊中之物的總鏢頭搶了去的。因此當孟霆徵求他的意見之時,他當然是樂得表示大方,聲明一切任由孟霆作主了。 趙斌呆了半晌,苦笑說道:「孟老鏢頭你選中的人自是不會有錯,劉大哥老成練達,我一向也是佩服他的,何況他現在還是虎威鏢局的大股東呢,他繼任總鏢頭,誰還能有何話說?劉大哥,小兒以後在你手下做事,還望你多多提攜。」「大股東」三字,說得特別刺耳。 劉博面紅耳熱,怫然說道:「孟老鏢頭,請你收回成命,這總鏢頭我不敢當!」 孟霆說道:「老弟,你勉為其難吧,你算是給我的面子,別人有甚閒言閒語你就不用管了,我在這廂向你求情啦!」說罷對著劉博就是一個長揖。 劉博慌不迭地跪下還禮,說道:「孟老鏢頭,我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你要我赴湯蹈火,我也不敢推辭,不過,不過,最好還是讓我只當鏢師的好。」 孟霆道:「你有什麼為難之事,不妨直說。」 江湖中人講究的是重義輕利,劉博倘若再三堅持不肯接受孟霆的股份,反而顯得自己太過小氣,不是一個豪爽的好漢子。他心裏想道:「日久見人心,孟老鏢頭這樣看重我,我當然不能負他所托。他給我的股份,我替他保管,日後還給他的兒子,我分文不要,那就可以表明心跡啦。」 真正的原因,他既是不便出之於口,當下只好說道:「別人的閒話我不怕,我怕的是自己能力不夠,擔負不起老鏢頭給我的重任。論武功我比不上趙師兄,論威望我也比不上歸師兄……」 他還要再說下去,但孟霆已是哈哈一笑,截斷他的說話,說道:「這個容易辦,我也已經有安排了。我的兩個徒弟歸伯奎和趙武仲都留在鏢局裏輔助你,從今天起,他們兩人都升為副總鏢頭。他們兩人固然是各有所長,但最熟悉鏢行事務的還是你,但求你們三人同心,我也可以放得下心了。」 趙武仲雖然還是感到委屈,但得到一個副總鏢頭來做,慰情聊勝於無,心裏想道:「日子還長著呢,總有一天,我要叫他不安於位。」於此一想,也就不言語了。 趙武仲在心裏暗暗打他的算盤,歸伯奎天性純厚,聽了師父的話,卻是有點納罕:「為什麼他只提我和武仲,不提兩位師弟呢?」當下就說道:「師父,我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說?」孟霆道:「你說吧。」 歸伯奎道:「虎威鏢局是師祖創辦的,提起虎威鏢局,江湖朋友都會想起孟家。師父,你如今把虎威鏢局交給我們幾個外姓的人負責,這雖是你老人家的大公無私,但總似乎有點不妥。因此,我想把我的副總鏢頭一職,讓給鑄弟擔當,請師父俯允。」 孟霆早料到大徒弟會有這番言語,說道:「我正想和你們講個明白,我這次封刀之後,是準備回鄉度過晚年的。想必你們也是知道,我的家鄉遭受戰禍,最近才比較安定下來,我得回鄉料理祖業,順便見見隔別多年的親友,或許我這一生都未必再回大都了。孟鑄、孟印從未回過老家,這次我也想帶他們回去,陪我幾年。當茲亂世,將來的事情誰也不能預料,他們是否能夠回到虎威鏢局,那是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在他們回來之前,孟家就由你代表作為虎威鏢局的股東。」 歸伯奎心裏還是有點不安,但孟霆在退休之後攜子回鄉乃是人之常情,歸伯奎自是不能攔阻,也就只好不說話了。 孟霆心裏更是不安,他一生正直,對朋友都從沒說過謊,對親如兒子的大徒弟那是更不用說了,但如今迫於無奈,卻不能不把真正的去向瞞著徒弟,心裏暗自想道:「待我在祁連山住下來之後,再設法通知伯奎吧。」 趙武仲的想法完全不同,他聽了師父的話,乃是暗暗歡喜的,心想:「大師兄忠厚老實,他代表孟家,對我諒不至於有多大妨礙。孟鑄可比他厲害許多,我倒是寧可大師兄留在鏢局。」於是說道:「師父你已經安排妥當,那麼封刀大典——」 孟霆道:「對,現在正是午時,典禮該舉行啦。」 歸伯奎以大弟子的身份端來一盆水放在孟霆面前,擔任「贊禮」的鏢師唱道:「請孟老鏢頭金盆洗手!」 耿電一看,黑旋風和轟天雷還沒有來,心中不由得大為著急。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叫道:「且慢!」滿堂賓客都是愕然回過頭來,朝門外望去,只見來的是一行三眾,為首的是個鷹鼻老頭,中間的是個好像鄉下老兒模樣的人,最後那個卻是個面黃肌瘦的漢子。耿電認得中間那個「鄉下老兒」是婁家莊的莊主婁人俊。 在這一行三眾的後面還有一個孟鑄,孟鑄氣呼呼地叫道:「你們就算是來觀禮的客人,也該報個姓名呀,虎威鏢局可不能任由外人來此撒野!」他的一身新衣沾了好些塵土,看情形是在攔阻惡客進門之時,業已吃了一點小虧。 賓客中突然有人叫道:「黑鷹年震山!」而且叫的不止一個。「黑鷹」的名號一叫出來,登時全場轟動,孟鑄的聲音也給遮蓋了。 黑鷹年震山哈哈笑道:「難為各位還記得年某,這位是我的師弟婁人俊,想必也有朋友認識吧?」 婁人俊在十多年前是個縱橫江湖的獨腳大盜,當然有人認識,不過他已經銷聲匿跡多年,過去的名頭也沒有師兄年震山那麼響亮,是以在他們同時出現的那一瞬間,一眾賓客的注意力都是放在「黑鷹」身上,因而把他忽略了。 認識婁人俊的人沒有認識年震山的那麼多,而且認識他的也不知道他是年震山的師弟,因此在年震山公開介紹他的師弟之時,不免又是引起一場轟動。 在紛亂當中,歸伯奎出來和孟鑄悄悄說道:「師弟,師父叫你還是出去權當知客,等候那兩位姓風和姓凌的客人,這裏的事,不用你理。」 紛亂當中,趙武仲卻走去迎接那個沒人理會的面黃肌瘦的漢子。他又驚又喜地握著那漢子的手,說道:「趙兄,你怎的會到大都來的?我一點也不知道,要不然我早就會央求家師補給你一張請帖了。」 那漢子道:「我是特地來賀你榮任總鏢頭的。反正你已是鏢局的主人,我何須要什麼請帖?」 趙武仲面上一紅,苦笑說道:「總鏢頭不是我,趙兄,你可別要亂說。」 紛亂當中,擔任監禮的震遠鏢局總鏢頭鄧山君和滄州名武師梅鍔走上前去,攔阻那兩個正在大踏步向孟霆走來的惡客——年震山與婁人俊。 鄧山君雙掌一攔,說道:「年先生,你幾時開了鏢號?」 年震山道:「誰說我要開鏢號啊?劫鏢的事情嘛我倒是曾經做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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