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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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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黑衣少女 青袍客見她身法奇怪,不敢輕敵,右足踏上一步,左拳劈面一拳,立即就向那黑衣少女打去。本來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和晚一輩的過招,理該讓那黑衣少女先行出手,即使自己先發制人,不講江湖規矩,至少也得向對方打個招呼。只因黑衣少女來得太快,迫使他連交代一兩句門面話也沒餘暇,由此也可見到他對這黑衣少女是何等忌憚了。 黑衣少女待他拳離面門只有尺許之際,這才驀地一扭纖腰,手背一揮。兩人身形交叉穿過,拳腳卻沒碰著。青袍客微「噫」一聲,似乎頗為詫異。 原來青袍客的拳掌兵刃各種功夫都是自成一家,極為歹毒,與眾不同的。他握拳的手法五指參差不齊,中指、食指和無名指相間的地方生出三片稜角,這三片稜角能夠用來擊打人身穴道。拇指外向,能以按捺之力使出西藏密宗的「大手印」功夫。密宗的「大手印」是以掌力印按,傷對方奇經八脈,他只用一根拇指,可收同樣效果。 這種歹毒的拳法他是非碰到強敵不用的,已經有十年沒用過了,只因對這少女頗為忌憚,一照面就使出來。只道可以穩操勝算,那知還是給這黑衣少女一出手就化解了。 黑衣少女掌背擊敵,名為「大士拳」,剛中寓柔,威力極大。這種拳法源出天竺,中土所無,正是化解他這種打穴拳法的獨門功夫。青袍客跟隨師父習技之時,曾見師父演過這路「大士拳」,據他師父說,對這套拳法也只是略知梗概,並未深研,只能依樣畫葫蘆,讓弟子知道這套拳法大致如何,以後碰上,懂得提防罷了。青袍客今年五十有七,師父給他演這路「大士拳」的時候,他才十七歲,距今剛好是四十年。四十年來他從未碰過一個會使「大士拳」的人,想不到今天卻碰上了,而且是出於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之手。 青袍客知道「大士拳」是他本門拳法的剋星,仗著功力深厚,先守後攻,心裏想道:「待她氣力耗了幾分,我再用擒拿法對付她。我只守不攻,料她在一時三刻之間也難以找得我的破綻。」 黑衣少女冷笑說道:「怎麼才一交手就怯戰了!」說話之際,身似穿花蝴蝶,掠水蜻蜓,才不過一句話的功夫,已是轉移了八個方位,連攻二十四招! 青袍客由於知道對方拳法乃是自己的剋星,生怕給她乘隙攻入,不敢不用全力。他不敢躍出攻敵,封閉門戶雖極嚴密,所耗的氣力卻比黑衣少女更多,亦即是說他的戰術企圖,適得相反的效果! 鬥到緊處,青袍客手上就像挽著千斤重物似的,出招沉重緩慢,顯見十分用力。數丈開外的呂玉瑤都感到勁風撲面,要想插手也插不進去。那黑衣女子卻是氣定神閒,穿花蝴蝶似的和他繞身遊鬥。纖纖素手,十指忽攏忽舒,宛如春花葳澀,美妙之極。呂玉瑤不覺看得呆了。 其實黑衣女子看似意態從容,已是使出渾身解數,心裏也在暗暗吃驚的。「若不是我早知道他的底細,趕緊學了這套掌法,只怕還當真不是他的對手呢。」如今她雖然在掌法上佔了上風,要想取勝,也還是沒有把握。 青袍客鬥到滿頭大汗,目露兇光,呂玉瑤袖手旁觀,也不覺有點害怕。黑衣女子忽地格格笑道:「你是婁人俊的師兄薩怒窮吧?聽說你躲在深山,已經練了青砂掌,為什麼不使出來?」呂玉瑤想道:「薩怒窮,這名字倒是古怪。但婁人俊的本領我是見過的,比他可是差得太遠。」她有所不知,原來婁人俊和青袍客名義上是師兄弟,婁人俊的武功卻是師兄代師父傳授的。他本門的三大絕學,婁人俊只是學到了一門擒拿手。 呂玉瑤只是覺得奇怪,青袍客聽了黑衣少女的這個說話,卻不禁大吃一驚了。原來他是隱姓埋名了二十年,最近才重入江湖的。想道:「奇怪,她年紀輕輕,怎會知道我的姓名來歷?知道我的姓名還不打緊,還知我練成了青砂掌?」武功高明之士,最忌的就是自以為是獨門的絕技被人知道底細,青袍客不禁起了猜疑:「她識破我有這獨門武功,要我使出來,莫非她也有了破我青砂掌之法?」 原來青袍客的「青砂掌」就是他傳給秦龍飛的獨門毒掌功夫,用這種毒掌,功力未深的還好,功力深的萬一傷不到敵人,毒氣就會歸心,反傷自己。這黑衣女子能夠破他的獨門拳法,焉知就不能破他的獨門掌法?是以青袍客給她揭破之後,反而不敢使用了。 青袍客陡地跳出圈子,手中多了一條軟鞭,說道:「比拳腳沒什麼意思,咱們見個真章,較量較量兵器!」這條軟鞭原來是他當作腰帶束在腰間的。 黑衣少女笑道:「隨你劃道兒,我一準奉陪就是!」脫下一個手鐲,雙手一拉,變成了一條又細又長的銀鞭,手鐲變銀鞭,比對方的腰帶變軟鞭還更古怪,看得青袍客都不覺瞪起眼睛,心道:「這妖女真是有點邪門!」 黑衣少女喝道:「接招!」輕輕一抖,銀絲鞭無聲無息的向對方打去。青袍客眉間一皺,揮動軟鞭,自下迎上,砸她的銀絲鞭。 黑衣女於自忖功力稍遜一籌,對方的軟鞭又比她的銀絲鞭粗重,生怕雙鞭相交,纏上了扯拉起來,自己難免吃虧。當下抖手揚鞭,靈蛇一樣的斜竄過去,避招進招,青袍客一個「移形易位」,長鞭使得呼呼風響,竟似變成了一桿小花槍似的向她胸口徑刺。武學有云:「槍怕圓,鞭怕直」,軟鞭使得筆直變槍,那自是功力非凡了。 雙方的鞭都有一丈多長,黑衣女子的銀絲鞭更細更長,各自狠攻對方,接連數招,竟然沒有纏上。但在數招之間,雙方已是迭見兇險,稍一不慎,就要血染塵埃。當真是間不容髮! 青袍客那條軟鞭,鞭身上有十幾個凸起的「環結」,就像人的指骨一般。鞭法也是與眾不同,能用凸起的「環結」打擊人身穴道。但黑衣女子的那條銀絲鞭更是神奇,它只有一根香腳那麼幼細,來無踪,去無跡,令人防不勝防。 青袍客又是吃驚,又是詫異,心裏想道:「聽說那小魔女在降伏黃河五大幫會的幫主之時,是用奇怪的五虎斷門刀法取勝的,怎的她的鞭法也這樣好,連我也沒見過,不知是何路道。莫非不是同一個人?唉,二十年不出江湖,想不到竟多了這許多本領高強的後生小輩!」 黑衣少女心裏暗暗好笑:「幸虧他沒有用青砂掌,否則只怕當真不易勝他。」原來這黑衣少女的師父是位武林異人,她於十八股武藝無一不通,尤以鞭法刀法最為精妙。青袍客的鞭法雖然自成一家,也還比不上她。青袍客不用毒掌卻和她較量兵器,那正是捨長用短了。 轉眼間雙方已是劇鬥了一百多招,黑衣少女的奇招妙著層出不窮,青袍客的長鞭雖能打穴,打不著她也是沒用。激戰中,黑衣少女喝聲「著!」青袍客見銀光一閃,情知難以躲避,也是猛的一聲喝道:「撒鞭!」分光捉影,以迅捷無倫的手法,倏地抓著了她的銀鞭!呂玉瑤驚得「啊呀」一聲,叫了出來。 聲猶未了,忽見一條長鞭矯若游龍的飛上半空,但卻不是黑衣少女的銀絲鞭。 原來青袍客雖然抓著她的銀絲鞭,但銀絲鞭幼細,黑衣少女輕輕一抽,青袍客還沒抓牢,掌心一陣火辣辣的作痛,銀絲鞭已是從他的指縫抽出,打著了他持鞭的虎口,黑衣少女反手一捲,將他的軟鞭奪走,拋上空中。 黑衣少女笑道:「你還有什麼兵器,你用什麼我就用什麼,一準奉陪!」青袍客接連吃虧,那裏還敢戀戰,軟鞭也顧不得拾回來了,一個轉身,便即落荒而逃! 黑衣少女把銀絲鞭圈成手鐲,套在臂上,笑道:「呂姑娘,你受驚了。咱們現在可以好好的談一談啦。」 呂玉瑤道:「多謝女俠相助之德,但不知女俠何以知道我的名字,我可還沒有請教你的芳名呢?」 黑衣少女笑道:「你是鼎鼎大名的浙東大俠呂東岩的女兒,我怎能不知?」接著又笑道:「別那麼女俠、女俠的叫我,讓人聽了肉麻。你可不知,別人是罵我小魔女的呢。我姓楊,大概會比你年紀稍長,你就叫我一聲楊姐姐吧。我要向你打聽一個人。」 呂玉瑤道:「楊姐姐要打聽什麼人?」 黑衣少女道:「從江南來的閃電手耿電,聽說他曾經到過你的家裏。」 呂玉瑤道:「不錯。那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黑衣少女道:「聽說你後來還見過他。」呂玉瑤心道:「她倒是消息靈通得很,不知是何路道?」當下笑道:「不錯,我還沒有說完呢。前幾天我是曾再見到他,但他可沒有在我家留下。」 黑衣少女道:「他上那兒,你可知道?」 呂玉瑤道:「他和青龍幫的四大金剛到祁連山去了。」 黑衣少女道:「啊,原來他已經和四大金剛相會了。你和四大金剛相熟嗎?」 呂玉瑤道:「就是那天耿大哥再來的時候,我和他們才見著面的。」 黑衣少女道:「四大金剛中的老三快刀羅浩威,你知道嗎?」 呂玉瑤道:「知道,他的快刀的確是使得快極了。你和他是朋友?」 黑衣少女不敢承認也不否認,卻問她道:「羅浩威可曾和你們說起一個姓楊的女子麼?」 呂玉瑤道:「沒有。我和他們匆匆分手,並沒有談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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