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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第十三回 青袍怪客

  呂東岩哈哈笑道:「原來是秦兄令郎,這可怪不得他。三更半夜裏,我這樣突如其來,他是應該謹慎一些的。秦兄,令郎的功夫好俊,你調教出這樣一個好兒子,可叫我當真羨慕呢,別責怪他了。」一面說話,一面把秦龍飛扶了起來。

  秦虎嘯答道:「難為呂兄還誇獎他,他一招都接你不起。」

  呂東岩正容說道:「後一輩的豪傑,能夠擋得住我這一招拂雲手的大概也還不多。秦世兄功力雖然較弱,招數變化,可是具見巧思。我一看就知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他日的成就,必然在你我之上!」

  秦虎嘯雖然時常責備自己的兒子,那也不過出於「望子成龍」的嚴父之心,聽得人家稱讚自己的兒子,心裏也還是好生歡喜的,說道:「但願如此。呂大哥你可得多多指點他才行。」

  呂東岩道:「好說,好說。有你這樣一位嚴父而兼名師,秦世兄的武功還怕不能大成嗎?指點兩字我不敢當,不過我倒是想請秦世兄到舍下住些時候,也好讓鐵威賢侄和他有個伴兒。」心裏想道:「凌鐵威武功是比他好,但說到丰神俊秀,可就遠遠不如了。唉,品貌武功,本來就是難以十全十美的。」

  秦龍飛在呂東岩手下出乖露醜,心裏本來極不舒服,但聽得他連連稱讚自己,可又心花怒放了。當下連忙大獻殷勤,給呂東岩倒茶奉煙。

  凌浩聽他說到「也好讓鐵威賢侄和他有個伴兒。」這句說話,怔了一怔,不由得又驚又喜,連忙問道:「這麼說,我那孩子是已經到了府上了。怎的呂兄不叫他陪你一起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秦虎嘯此時卻是若有所思,不自覺地剔亮了油燈,定睛向呂東岩打量。

  原來他聽得呂東岩剛才在哈哈大笑過後,中氣似乎顯得有點不足,以呂東岩這樣的內家高手,竟有中氣不足的現象,實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剔亮了油燈,仔細一瞧,只見呂東岩面色枯黃,眉心隱隱似有黑氣。秦虎嘯吃了一驚,心裏想道:「莫非他是有傷在身不成?」但因凌浩此時正在和呂東岩說話,秦虎嘯也怕萬一料得不準,說出來可不好意思,只好把悶葫蘆暫且藏在心裏。

  凌浩擅長於製造火炮,武功方面的造詣卻是遠遠不如他的老朋友秦虎嘯。呂東岩身受內傷,他並沒有看出來。同時為了急於知道兒子的消息,當然也就沒有秦虎嘯那樣的留心觀察了。

  呂東岩聽得凌浩問起兒子,神情不覺有點尷尬,說道:「凌大哥,實不相瞞,我此來一是向你告罪,求你原諒;二來也是向你道謝的。」

  此言一出,凌浩聽了更是大吃一驚,慌忙問道:「鐵威當真是出了事麼?他,他怎麼樣了?」

  呂東岩道:「凌大哥請寬心,凌世兄在賤辰那日,和黑鷹年震山打了一架,不幸受了點傷,但並無多大危險,大概有一個月功夫,我看也可以好了。」

  秦虎嘯是知道黑鷹年震山的名頭的,至此也不禁大驚失色,「啊呀」一聲,叫了出來,說道:「什麼,鐵威竟然和黑鷹打了一架?這孩子忒也膽大了。好在是在你老哥的府上。」秦虎嘯以為凌鐵威之所以不至於斃在黑鷹掌下,一定是呂東岩出手助他之故。

  不料呂東岩卻說道:「好教兩位大哥歡喜,凌世兄雖是受了一點傷,可把那黑鷹年震山打得大敗而逃!根本就用不著我再出手。」

  秦虎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訥訥說道:「鐵威打敗了年震山,此話當真?」

  呂東岩笑道:「豈能有假?那日承蒙各方朋友看得起我,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少說也有三五百人來到寒舍。黑鷹年震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凌世兄打得他捲了尾巴逃走的。嘿嘿,哈哈,所以我說,凌大哥,令郎雖是受了點傷,這個傷可是非常值得那!令郎已在天下英雄面前揚名立萬了!」

  秦虎嘯大喜道:「凌大哥,呂兄說的是實,這件事情倒當真是可賀了!」

  凌浩笑得嘴巴合不攏來,說道:「這都是秦兄的功勞。小兒沒有你這位名師,如何能夠和黑鷹交手。」

  秦龍飛在旁邊聽得可滿不是味兒,心裏想道:「鐵威這渾小子可抖起來啦,他在天下英雄面前揚名立萬,我是爹爹的親兒子,卻還是在山溝裏默默無聞。將來在江湖行走,說起他是我的師兄,我倒要沾了他的光了。」

  呂東岩接著說道:「凌世兄打敗年震山,給我挽回面子,在他雖是因禍得福,在我卻是內疚於心。因此我特地來向兩位大哥道謝,並求恕罪,恕我對凌世兄保護不周。」

  凌浩說道:「呂大哥別這麼說,你成全小兒的美意,我感激還來不及呢。但不知他是為何和年震山打起來的?」

  呂東岩道:「是這樣的——」當下把黑鷹年震山那日來尋仇的經過,原原本本,毫不隱瞞地告訴凌浩。

  呂東岩把那日惡鬥的經過細說之後,笑道:「那日年震山的徒弟把我的門下弟子打得一敗塗地,在那樣情形之下,我即使勝了黑鷹,也是毫無光彩。幸虧得令郎以晚輩的身份站出來,把他們師徒都全打敗。所以我說是令郎替我挽回面子,這話可絲毫沒有誇張。」

  凌浩聽得心花怒放,道:「小弟曾有蕪函,托小兒轉呈呂兄,想呂兄已經過目?」心想:「鐵威這孩子幫了他這個大忙,這頭親事料想是可成功的了。」

  呂東岩笑道:「對啦,我也應該和凌大哥談談私事了。令郎的人品武功,千中無一,嘿嘿,這個,這個,小弟是沒話可說……」他滿面堆歡,笑得可是有點勉強。

  凌浩卻未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大喜說道:「小兒多承謬讚,那麼呂兄的意思——」

  呂東岩緩緩說道:「令郎在捨下養傷,正是小女侍奉湯藥,看來他們兩人也很投合。不過、不過——」

  凌浩怔了一怔,道:「不過怎樣?」

  呂東岩說道:「不過拙荊的意思,說是孩子年紀還小,令郎也還在養傷,不如待令郎大癒之後,過些時候再談。」

  呂東岩說得甚為委婉,不過卻也隱隱透露他和女兒都是喜歡凌鐵威的,只因妻子暫時還未同意,是以才要擱一擱而已。

  凌浩卻是不禁有點疑心:「莫非是我那孩子的傷有可能變成殘廢,故此呂大嫂要等他傷好才能放心讓他們訂親?」心裏不大高興,淡淡說道:「小兒有勞令媛服侍,真是折殺他了。待他傷好再說,這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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