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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可惜他們二人還是來遲一步。耿電到了古廟門前,恰好見著烏蒙一手挾著轟天雷跳上他的坐騎。

  耿電喝道:「留下人來!」身形一掠,疾追上去。烏蒙反手一掌,使出了第七重「龍象功」。

  耿電的內力卻稍遜於烏蒙,兩股劈空掌力碰撞,耿電雖不至於給他震翻,卻是不能不給他阻了一阻。說時遲,那時快,烏蒙已是挾了轟天雷,上了坐騎,如飛跑了。耿電輕功再好,也是追不上他這匹日行千里的駿馬。

  耿電追了一程,越追距離越遠,終於看不見那兩騎馬的影子了。耿電好生後悔,心道:「早知如此,我不該和雲中燕說那麼多話的。」

  回過頭來,只見時一現已是在他後面。耿電見他居然能夠跟得上自己,心中一動,說道:「老前輩莫非就是時大俠麼?」

  時一現苦笑道:「什麼大俠,小偷罷了。我若是配稱大俠,我那鐵威賢侄也不至於給金狗擄去了。」

  耿電猜中了時一現的身份,心裏想道:「原來他果然是天下第一神偷時一現,怪不得輕功如此超妙。」

  時一現道:「耿公子,剛才你在那邊樹林,好像是和什麼人交手?」

  耿電道:「是一個和凌大哥相識的女子,但卻不是敵人,剛才交手,我只是試試她的。唉,其實我已經知道她不是敵人,應該早就趕回來的。」驀地心頭一動:「雲中燕當真不是敵人麼?」

  時一現見他若有所思,問道:「那位姑娘可是呂東岩的女兒?」

  耿電道:「不是。這位姑娘的身份頗為特別,說來話長——」

  時一現道:「既是說來話長,那就暫且不必說她。如今最緊要的是想個法子去救鐵威。」

  耿電忽道:「時老前輩,把凌大哥捉去的那兩個人恐怕不是金國武士。」

  時一現道:「你疑心什麼,你先別說。待我看一看偷來的東西,就可以猜測那兩個人的身份了,且看和你的設想是否相同?」

  耿電詫道:「時老前輩,你偷了什麼東西?」

  時一現笑道:「就是剛剛在那破廟裏,在一個武士身上偷來的。他扭著我的雙臂,卻不知我早已把他身上的東西全部偷了過來。」

  一面說,一面掏出剛才從卓合圖身上偷來的東西。只見是幾兩碎銀,一疊銀票,一個核桃般大小的翡翠壺子,三個五寸來長的小竹筒。

  耿電又是驚詫又是佩服,說道:「時老前輩,你這妙手空空的絕技,當真不愧是天下無雙。那兩個武士,本領委實不凡,給你偷了東西,竟也毫不知道。」

  時一現苦笑道:「可惜我只是偷東西的手法還可算得過去,打起架來,卻是大大不行了。」

  耿電道:「嗯,這兩件東西,倒是有點特別。」他說的是那翡翠壺子和小竹筒。

  時一現拿起了那悲翠壺子,打開蓋子,遞到耿電面前,說道:「耿公子,你聞一聞。」

  耿電一嗅,只覺一股濃烈微帶辛辣的香味攻鼻撲來,不禁打了一個噴嚏,說:「這是什麼?」

  時一現道:「這是鼻煙。你料得不錯,這兩個武士果然不是金人,是蒙古人!」

  原來「鼻煙」是十三世紀初,由蒙古人從歐洲傳入中國的。當時聞鼻煙的習慣還只是流行於蒙古的上層貴族。

  時一現笑道:「幸虧我曾見過這個玩藝,知道它是鼻煙壺。煙味難聞得很,我就寧可抽旱煙也不聞它。不過醫傷風鼻塞,它倒是頗有功效的。」耿電讚道:「老前輩真是見多識廣。」

  時一現道:「什麼見多識廣,我偷的東西無奇不有,那倒是真的。兩年前我在一個金國的王爺家裏偷取金銀珠寶,看見擺在桌上的一個鼻煙壺,不知是什麼東西,我就順手牽羊地將它拿了。後來問人,才知道是這麼一種玩意。那鼻煙壺還很有來歷呢,據說是蒙國的使者送給那位王爺的。」接著說道:「不過那個白玉雕成的鼻煙壺,還比不上這個翡翠鼻煙壺可愛,敢情這個還要名貴也說不定。據此推斷,我猜這個冒充金人的蒙古武士,他的身份十九是金帳武士了。」

  時一現猜得不錯,這個翡翠鼻煙壺正是拖雷從歐洲帶回來的勝利品,是拖雷賞賜給卓合圖的。

  耿電道:「這幾個竹筒,又是什麼玩意?」

  時一現拿起一個竹筒,輕輕一旋,蓋子彈了起來,原來是可以活動的。時一現笑道:「你喜歡不喜歡吃糖?」

  耿電詫道:「這裏面裝的是糖嗎?」

  時一現道:「上好的桂花酥糖!你嘗一嘗。」

  耿電道:「你不怕有毒?」

  時一現道:「決不會有毒。嘖、嘖,味道好得很呢!」

  耿電嘗了一點,果然覺得有一股清香的甜味,酥糖入口即化,比蘇州有名的酥糖還要好吃。

  耿電笑道:「這廝也真是嘴饞得很,老遠地把家鄉土產帶到中原。」

  時一現道:「這種酥糖可並不是蒙古出產的。」

  耿電道:「那是什麼地方的土產?」

  時一現若有所思,沒有答話,半晌說道:「發現了這種竹筒酥糖,倒是有點蛛絲馬跡可尋。」

  耿電問道:「什麼蛛絲馬跡?」時一現道:「我知道出產這種酥糖的地方。不過這種上品酥糖,在那個地方,恐怕也只有大戶人家才會製的,市集上決買不到。我想到那個地方查訪一下。你我分頭辦事好不好?」

  耿電道:「老前輩要我做些什麼?」

  時一現道:「鐵威出了事情,應該告訴他的師父和爹爹。但我不好意思去見他們,請你替我走一趟吧。他的家鄉,你知道了沒有?」

  耿電說道:「凌大哥已經告訴我了,本來我就是要送他回家的。不過,現在——」

  時一現道:「現在怎樣?」

  耿電說道:「如今凌大哥已給敵人擄去,若有辦法可想,咱們還是救他要緊,時老前輩。你不是說業已發現一點蛛絲馬跡,準備到什麼地方查訪嗎?小侄和你一起去,雖然幫不上大忙,也可以稍盡點力。」

  時一現道:「人多去了反而沒用,而且我也未能斷走這班蒙古武士一定是在那個地方。待我先去探個消息再說,切莫打草驚蛇。」

  耿電一想,那兩個蒙古武士,能夠活捉轟天雷,本領當然不弱,再加上一個雲中燕,自己就不是他們的對手。若然深入敵人的巢穴查探,雖然自信有把握可以憑著自己的輕功逃跑,但穿窬入室的本領,自己可是一點不會,那就不如還是讓時一現獨自去的好了。於是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分道揚鑣也好。我也有一點線索告訴你。」當下把剛才碰上雲中燕的事情告訴時一現,說道:「看這情形,那兩個捉了凌大哥的蒙古武士,也是她的手下。不過她是友是敵,尚未分明,有機會的話,老前輩不妨去探一探她的真意。」

  時一現道:「我會見機而作的。」兩人分手之後,他就獨自趕往羊角峒了。原來那種竹筒裝的桂花酥糖,正是羊角峒的土產。時一現知道羊角峒有家姓婁的人家,主人婁人俊是個業已金盆洗手的江湖大盜,和大同府石家莊的二莊主石元是結拜兄弟。心裏想道:「據耿電所說,石元的弟弟石攻也是那天來偷襲凌鐵威的賊人之一,那班蒙古武士,想必是以婁家作居停之所。」

  時一現猜得不錯,不過他卻不知蒙古第一,高手龍象法王竟然也在婁人俊的家裏。

  ***

  且說雲中燕和那兩個武士走了一程,只見烏蒙和卓合圖兩騎馬飛快趕來,烏蒙的馬背還縛著一個人,看清楚了,可不正是轟天雷是誰?

  烏蒙丑表功地趕忙稟報:「貝麗公主,我把這個曾經冒犯過你的黑小子捉來啦!」

  雲中燕暗暗叫苦,卻只能裝作十分歡喜的樣子誇獎他道:「哈,真的是把他活捉回來了,你這份功勞可不小那!你弄傷他沒有?」

  烏蒙道:「沒有,他是力竭筋疲,自己暈過去的。」

  雲中燕道:「到羊角峒還有兩天路程吧?」

  烏蒙道:「咱們馬快,走的雖是山路,我看明天晚上也可到了。」

  雲中燕道:「小路崎嶇,這小子病體未癒,恐怕難受顛簸之苦,給他找輛車子來吧。」

  卓合圖笑道:「公主倒是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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