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風雲雷電 | 上頁 下頁
四一


  獨孤雄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哈哈笑道:「好吧,就讓你知道,也叫你死個明白!不錯,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但你和雲中燕可是結有梁子的,你忘記了嗎?」

  轟天雷瞿然一省,說道:「哦,原來你們是這妖女的黨羽!」

  獨孤雄笑道:「多蒙抬舉,我們只是雲中燕的手下,可還不夠資格稱作她的黨羽。不過我們的主人對你倒是很看得起,她說只要你願意跟她交朋友,跟我們回去見她,她就可以饒你性命。嘿,嘿,我看你也不是一個傻小子,總該明白我的意思吧?是禍是福,完全系於你一念之間了。」

  轟天雷大怒道:「放你的屁,我寧死也不能討好妖女!」

  那日他和黑旋風曾經談論過雲中燕這個人,大家都懷疑雲中燕是金人,黑旋風還不敢一口咬定,而他則是確信無疑。因此一聽獨孤雄的話,就相信了。

  獨孤雄道:「好,你這小子不受抬舉,那就只好送你歸天!這小子是不堪久戰的了,你們還怕些什麼?」

  石元早已爬了起來,他是驚弓之鳥,起初還有點害怕,待見到轟天雷果然站不起來和獨孤雄對敵,而獨孤雄和他對掌,也沒有受傷,這才大了膽子,上前助戰。

  石元一上,其他的人也都跟著上來。不過他們可不敢迫近轟天雷的身子,他們用的是刀槍劍戟各種兵器,在離身一丈之外,尋暇覓隙,攻他要害。

  轟天雷雙掌使開,呼呼風響,一時間那些刀槍劍戟倒是刺不著他,剛到他的身前,就給他的掌力蕩開了。

  不過,他無法突圍,卻也果然給獨孤雄料中,時間一長,漸漸就氣力不加了。

  轟天雷陷於苦鬥之中,但勉強還可支援。呂玉瑤那邊的形勢,卻是比他更險。

  石家莊的三莊主石攻本領還在他的二哥石元之上,一套八卦紫金刀法使得十分純熟,風雨不透。呂玉瑤畢竟吃虧在沒有臨敵的經驗,在聽得轟天雷跌倒之時,已是不禁著了慌,給石攻乘勢一攻,這就不由得亂了章法了。

  單打獨鬥,呂玉瑤欠缺臨敵的經驗,也未必打得過石攻,何況那個中年婦人本領也頗不弱,她的兩柄柳葉刀加上石攻的紫金刀,三刀敵一劍,呂玉瑤當然是要處在下風,連招架都幾乎感到為難了。

  轟天雷喝道:「你們既然是沖著我來的,我不過是在呂家作客,與他們並不相干,你們何必和呂姑娘為難!」

  石攻哈哈笑道:「你要我們放過呂姑娘,這個容易,只須你束手就擒便是!」

  轟天雷喝道:「放屁,大丈夫寧死不辱,我淩鐵威豈能向你們這班鼠輩求饒!」

  獨孤雄冷冷說道:「但你不想連累呂姑娘吧?我佩服你是個英雄好漢,你也應該為呂姑娘著想啊!這不是你向我們求饒,是你為呂姑娘求饒。俗語也有說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即使你為了呂姑娘,也還是大丈夫,誰會看輕你?何況我們的主人對你青眼有加,也決不會折辱你的!」

  原來獨狐雄雖然穩操勝算,卻也有點害怕轟天雷困獸猶鬥,與他拼個兩敗俱傷。

  轟天雷聽了他這片歪理,不覺有點躊躇莫決。心裡想道:「若然是我一個人,我當然是和他們拼了。但玉瑤因我而受牽累,我卻如何對得住她的爹爹?」

  不過,他雖然是感到極之為難,要他束手就擒,即便是為了呂玉瑤,他還是決計不肯的。

  呂玉瑤叫道:「淩大哥別受他們的騙,咱們大不了是一死而已,咱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如今能夠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也很好呀!」

  呂玉瑤是在劇鬥之中衝口而出說這番話的,她可無暇思索這番話是否得當。她平時喜歡聽彈詞說書,正因為無暇思索,一下子就把彈詞上的「套語」衝口說出來了。

  石攻哈哈笑道:「你這黑小子倒是好福氣,居然有這麼一個標緻的妞兒願意和你同生共死。好呀,你這小妞兒既然甘心陪了情郎喪命,那就成全你吧。」

  獨孤雄叫道:「還是活擒的好!」

  石攻笑道:「獨孤兄請放心,我是嚇嚇這小妞兒的。不過,她若不知好歹,性命不要她的,折磨卻是難免的了!」

  呂玉瑤柳眉倒豎,斥道:「狗嘴裡不長象牙,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石攻笑道:「我不殺你,你倒要殺我了?但只怕你不能如願吧?嘿、嘿,我倒有憐香惜玉之心呢!」

  轟天雷聽了她那兩句話,心裡不由感到一陣甜絲絲的,叫道:「瑤妹,你沖到我這邊來。對,咱們要死也死在一起!」

  本來呂玉瑤一向就要他以兄妹相稱,但他卻總是叫她做「呂姑娘」,這次還是他第一次從口中說出「瑤妹」二字。

  呂玉瑤得他提醒,心道:「不錯,我還未曾施展我的輕功呢,為何不試一試?倘能和淩大哥會合一起,彼此可以照應,死了也有個伴兒。」

  原來她因為欠缺對敵的經驗,一被敵人聯手夾攻,就只知道拼命廝殺,壓根兒沒有想到逃跑。

  那中年婦人好似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小妞兒想去會情郎麼?嘿,嘿,除非你勸他投降我們,否則你們今生可是休想在一起了!」

  呂玉瑤唰的一劍向她刺去,石攻橫刀一擋,「當」的一聲,將她的長劍格開,笑道:「花大娘是為了你好,她的話你應該好好想想。」

  呂玉瑤罵道:「放你的屁!」「玉女投梭」、「白虹貫日」、「李廣射石」,接連幾招進手的劍法,暴風驟雨般地向石攻刺去,作出一副拼命的樣子。

  石攻笑道:「小妞兒當真要拼命麼?」心裡想道:「獨孤雄不許傷她,這可就有點難了。」

  心念未已,呂玉瑤忽地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縱出一丈開外。中年婦人急步搶上,呂玉瑤一飄一閃,水蛇遊走似的,走的是「之」字路,轉眼間已是擺脫了他們的糾纏。

  那中年婦人道:「小妞兒當真跑了?哼,哼,還是跑不了的!」

  只聽得嗚嗚聲響,兩枚鐵蓮子迎面飛來,呂玉瑤側身一閃,腳步未穩,另外兩枚鐵鏢又是迎面飛來了。原來這婦人的暗器功夫雖然不是第一流的功夫,手法也頗巧妙,她的暗器是從呂玉瑤頭頂飛過,到了前面再掉頭的。

  呂玉瑤只好舞劍防身,那婦人的暗器層出不窮,把呂玉瑤打得手忙腳亂。本來呂玉瑤的這套劍法,用來對付這個功力比她稍遜的中年婦人的暗器,是足可防身有餘的,只因她已劇鬥了半個時辰,氣力不比剛才,這才只能勉強招架了。

  石攻哈哈大笑,大踏步便走過來,說道:「對啦,花嫂子,我攔住她。你用暗器打她穴道!」

  眼看石攻就要來到她的面前,忽聽得叮叮之聲,不絕於耳,那中年婦人打來的暗器不知怎的,全都墜地!

  石攻的武學造詣畢竟較為高明,看得出那人是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把一塊石頭捏碎了變成砂子灑出來的,他們家傳的「奪命神砂」也有這個打法,可是他卻沒有綿掌碎石成砂的功夫。而要用一粒砂子打落一枚錢鏢,這份功力,他更是做不到了。

  更令他驚詫的是,那人打落了花大娘的暗器,人卻還沒露面!

  那中年婦人尚未知道自己的暗器是給對方用什麼打下來的,也不知道這人是在那裡,她的暗器功夫在江湖上算不上第一流,在自己這群人中卻是數她第一,此時她的暗器莫名其妙的給人打落,自覺失了面子,不由得惱羞成怒,便即罵道:「有膽量的就站出來,鬼鬼祟祟的躲在暗處算得是什麼好漢!」

  她只道這個人一定是躲在近處,否則豈能將她的暗器打落?

  石攻連忙噓了一聲,那中年婦人怔了一怔,說道:「石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怕小賊暗算,老娘可是不怕!」

  石攻見她尚未省覺,無可奈何,只好皺起雙眉,低聲說道:「花嫂子,你走了眼啦,你瞧──」

  中年婦人吃了一驚,朝著石攻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年約二十有多、三十未到的穿看藍布長衫的漢子,在距離他們百步之外的山坡出現,正向著他們這邊走來。手裡搖著一把摺扇,看樣子像是個落魄書生。

  時節已是十月中旬,南方的冬天雖然來得遲,還沒下雪,氣候亦已是相當寒冷的了。這人只是穿著一件薄薄的藍布長衫,手裡還搖著摺扇,顯然不是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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