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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第五十四回 陌路相逢殲狡賊 荒林逃遁嘆窮途

  此時楊鉦對付尉遲炯已是頗佔上風,為了救兒子性命要緊,又只好拋開尉遲炯,再去攻擊祈聖因。

  楊鉦是情急拼命,全副本領都拿出來,青竹杖點穴,再加上了一記劈空掌。祈聖因避開了他的竹杖點穴,卻避不開他的劈空掌力,腳步踉蹌的退了幾步,一跤跌倒。

  可是在楊鉦攻擊祈聖因的時候,尉遲炯亦已是如影隨形,跟踪急擊,一刀劈下。楊鉦上身一俯,使了個「大彎腰,斜插柳」的身法避開,但雖然閃避得宜,手臂仍是免不了給刀鋒「掛」了一下,割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幸虧有這一刀,楊鉦手臂受傷,劈空掌的掌力只發揮了一半。

  楊鉦顧不得受傷,一把將兒子拖住就逃。葉凌風更是「機靈」,早已跑了出去。

  尉遲炯也顧不得追敵,趕忙把妻子扶了起來,問道:「因妹,你怎麼樣?」給妻子把了把脈,知道她確是並無內傷,這才放下了心。

  祈聖因道:「大哥,咱們這一仗總算是僥倖勝了。好吧。那也由得他們去吧,大哥,你保住了威名,我雖然未得報仇,也是很高興的。」

  尉遲炯道:「這都是多虧了你,先打傷了楊芃這個小賊。因妹,你是幾時練成了口吐毒針的絕技的,怎麼連我也瞞了。」要知口吐毒針的絕技,只有上一代的武林第一高手金世遺能夠做到,金世遺遁跡海外之後,這幾十年間,尉遲炯可從未聽過有人會使。

  祈聖因笑道:「我那裏是練成了這項絕技。實不相瞞,所謂梅花針,其實不過是嵌在我牙縫裏的一根小小的骨碎。我吃那塊馬肉太過匆忙,沒將骨頭嚼爛。」

  尉遲炯大笑道:「原來如此,你是嚇唬楊鉦父子的。」祈聖因笑道:「我若不是騙說是餵了劇毒的梅花針,楊鉦這老賊焉能中計。」

  尉遲炯道:「我可不知原來你還會說謊的,不過這個謊也說得真好。好了,咱們還是趕往小金川去吧。葉凌風這賊子逃得過咱們這關,另外也還有人收拾他的。」正是天網恢恢終不漏,何愁奸賊不成擒?

  且說楊鉦拖著兒子,一口氣跑了七八里路,見尉遲炯夫婦並沒追來,這才鬆了口氣。葉凌風氣喘噓噓地趕上,說道:「楊先生傷得如何?我這裏有上好的金創蕩。」葉凌風此時唯有倚靠楊鉦了,是以對他大獻殷勤。

  楊鉦「哼」了一聲,說道:「我沒什麼,用不著你的金創藥,但得葉公子你平安無事,我父子受了點傷,那也算不了什麼。」言下頗有責怪葉凌風作戰不力,累他兒子受傷之意。葉凌風大感尷尬,作聲不得。

  好在楊鉦的冷言冷語也沒有再說下去,此時他只憂慮著兒子所中的「毒針」,祈聖因說過她的「毒針」在一時三刻之內,便可取人性命,楊鉦那敢不相信她的說話?他在一路上拖著兒子奔跑的時候,已把真氣輸入楊芃體內,助他禦毒,但仍是恐怕拖不過一時三刻。

  楊鉦停下腳步,立即把兒子肩上的衣裳撕開了,一看只見他皮光肉滑,並無黑氣,連血跡也無,只是穿了一個針孔似的裂痕。楊鉦道:「芃兒,你心頭可有煩悶之感?」楊芃道:「我渾身都似發脹似的,胸口也好似就要裂開,十分難受。」楊鉦大吃一驚,心道:「毒性沒有發出來的毒最是厲害。且先把這毒針弄出來再察看端詳。」

  楊鉦隨身帶有磁石,這是專為吸梅花針之類的暗器用的,江湖上的行家大都備有。楊鉦把磁石貼著兒子的傷口按了一按,拿起磁石,磁石上卻並沒附著梅花針。

  楊鉦好生詫異,心道:「怎的磁石也失了作用,難道那賊婆娘的毒針不是鐵器?」於是取出一柄小刀,說道:「芃兒,你忍著點痛。」把他的傷口割開少許,把那「暗器」挖了出來,一看,卻那裏是什麼「毒針」,原來只是一枚針形的碎骨,把楊鉦弄得啼笑皆非。

  楊鉦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兒子為什麼渾身發脹的緣故。原來他把真氣輸入楊芃體內,楊芃卻無需要運用真氣禦毒,內外兩股真氣未能交流,故而有渾身發脹的跡象。

  楊鉦替兒子敷上金創藥,還得替兒子「散功」,白白消耗了他本身的許多真氣。楊鉦又懊惱,又氣怒,青竹杖一頓,說道:「好呀,這賊婆娘竟敢戲弄於我,我非得回去和她算賬不可!」

  葉凌風逃得脫性命已是心滿意足,他是給尉遲炯殺怕了的,怎敢回去再招惹他們夫妻?連忙委婉說道:「尉遲炯明知不是你的對手,此時他們怎敢留在原處,一定是早已走開的了。楊先生,你自己也還沒敷上金創藥呢,歇一歇吧。咱們計議大事要緊,小小一點吃虧,日後有機會再找他們算賬也還不遲。」楊鉦給他提醒,這才感到自己也是雙臂乏力了。那是因為他把真氣輸送給兒子,一時未能恢復之故。

  楊鉦其實也不過一時氣憤,說說而已。在他沒有必勝的把握之前,他也是不敢回去招惹尉遲炯夫妻的。葉凌風的勸告正好給他找了一個藉口下台,於是說道:「對,咱們是該計議大事要緊。葉公子,形勢可真是十分不妙哪!」

  葉凌風心頭一震,連忙說道:「楊先生,我正想請問,賢喬梓怎的會到此間?我爹爹怎麼樣了?小金川的戰事如何?楊先生是奉命去請救兵的還是——」要知楊鉦父子在葉屠戶軍中,葉屠戶對楊鉦極為倚重,若非軍中有變,葉屠戶一定不肯讓他們父子離開。

  楊鉦嘆了口氣,說道:「小金川的戰事不必提了,你爹爹,哎,你爹爹——」葉凌風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顫聲問道:「怎麼樣?難道,難道我爹爹的二十萬大軍——」

  楊鉦聲音沙啞,他道:「你爹爹的二十萬大軍已經全軍覆沒!」葉凌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會才恢復了神智,說道:「這、這怎麼會?」

  楊鉦道:「就在你們出事那天,在你們報警的響箭發出之後,你爹爹發下了命令,揮軍進攻,不料兩方的前頭部隊剛剛接觸,葉慕華率領的一支叛軍突然殺至。他這支叛軍,突破了咱們外面的兩道防線,殺了到來,咱們方才知道。」

  葉凌風道:「葉慕華這支叛軍能有多少人?咱們封鎖小金川的大軍有十餘萬之眾,即使他們裏應個合,兵力還是比咱們的人少,豈有全軍覆沒之理?」

  楊鉦道:「葉公子,說起來不但你覺得奇怪,連我也是莫名其妙。本來是相持的局面的,那晚五更時分,不知怎的,叛軍突然在山下的平地上出現,而且正在咱們大軍的心臟地區突然殺了出來。小金川方面的叛軍好像和他們預有聯絡,也在那個時候大舉向咱們進攻。唉,他們用兵的奇詭,真是鬼神難測,後來的事,那、那也就不用再提啦。」

  原來那晚耿秀鳳等人從瑪花所發現的那個山洞秘密上山,給葉慕華這支義軍帶路。從山洞裏再殺出來,這支義軍儼如若神兵從天而降,葉屠戶的士兵雖然眾多,軍心已亂,焉能再戰。於是在裏外夾攻之下,或降或逃,傷亡倒是不多,卻已全軍覆沒!

  葉凌風聽了楊鉦的敘述,恍如晴天起了霹靂,連他最後的一點希望也散了。半晌說道:「我爹爹呢?逃出來了沒有?」

  楊鉦嘆了口氣,說道:「當時的情形混亂得很,十數萬大軍在戰場上豕突狼奔,我們父子與令尊已給衝散,彼此不能相顧。不過「吉人天相」令尊有三營清軍保護,或者可以遇難呈祥。」這些說話當然只是拿來安慰葉凌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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