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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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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葉凌風覺察出鍾秀對他的愛意,這正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條件,於是就時不時對她獻點小殷勤,哄得她服服貼貼。鍾靈原本就對葉凌風沒有疑心,也沒有體會到江海天鄭重的囑託之意,待到入川之後,又加上妹妹的這重關係,他也希望葉凌風成為他的妹夫。有這幾種原因,他對葉凌風的一切措施,遂從不加以審查,也從來不持異議。葉凌風表面裝作尊重他,實際則是大權專攬,獨斷獨行! 這一晚,正是葉凌風下令明日大舉進攻小金川的前夕,各路的義軍已經集中,葉凌風的總部駐在山下。命令各軍提早歇息,明日清晨進軍。 鍾秀心情興奮,睡不著覺。午夜起來,拉了江曉芙陪她到林中散步,也好談一些體已的話兒。 時序正是初春,山頭仍有積雪,山坡已是野花盛開。月光如水,雪月交融,大地一片銀白。而在月夜看花,也似乎比白天更美。 江曉芙吸了口氣,讚嘆道:「好香!好美!」鍾秀笑道:「你倒還有閒情看花賞月。我已經在想著明天的戰鬥了。」 江曉芙道:「我也有點兒擔心的。」鍾秀詫道:「擔心,擔心什麼?」她以為江曉芙是在擔心失敗,心裏頗不以為然。 江曉芙道:「擔心什麼,我也說不上來。我只是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我不懂葉師哥為什麼把各處義軍盡都調來?」 鍾秀道:「當然是為了解小金川之圍了。官軍重兵在此,咱們也就調大軍來對付它,這有什麼不好懂呢?」 江曉芙道:「我沒讀過兵書。但這樣不是近乎孤注一擲嗎?而且又是集中一路進攻。倘若失利,豈不是在咱們原來佔有的各個地方也要丟了?我又覺得葉師哥這次的舉動有點突兀。」 鍾秀道:「咱們入川以來,連戰皆捷。葉師哥一定是極有把握才打這一仗的。所以我只是心情興奮,卻絲毫也不擔憂。」 江曉芙笑道:「你對我的葉師哥倒是十分信仰。」 鍾秀如有所思,半晌說道:「曉芙,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可別怪我冒昧。」 江曉芙道:「鍾姑姑,你怎麼和我客套起來了?」 鍾秀道:「你又叫我姑姑了?咱們不是說好姐妹相稱的嗎?」 江曉芙笑道:「你和我客氣,我才和你客氣的。對啦,你早已跟我叫葉凌風做師哥了,這是你自願低一輩的。好啦,秀姐你要問什麼?請說吧!」 鍾秀臉上一片暈紅,低聲說道:「我正是想問你,你是不是好像對葉師哥不大喜歡?」 江曉芙道:「哦,你也感覺到了?」 鍾秀道:「是呀,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按說你們是師兄妹,他又是你的表兄,你們應該親親熱熱才是。你怎的會不喜歡他呢?甚至我還感覺你好像是把他當作外人似的。要不是我知道你們的關係,換了別人,決想不到你們既是同門又是至親。」 江曉芙並不直接回答鍾秀所問,鍾秀說了之後,她也是若有所思,想了一想,反問鍾秀道:「這麼說,你是很喜歡葉師哥的了?」 鍾秀紅著臉道:「鬼丫頭,我問你,你卻問我!」她不直接回答江曉芙,也就等於是默認歡喜葉凌風了。 江曉芙道:「秀姐,請恕我冒昧,我也想問你一兩件事,本來是不應該問你的,你可別要見怪。」 鍾秀道:「咱們不是老早說過咱們是無話不可談的好姐妹嗎?有話盡說無妨。」 江曉芙道:「葉師哥近來好像常常找機會和你親近,是嗎?」 鍾秀臉泛紅潮,忸怩說道:「壞丫頭,我只當你有什正經話兒,卻原來是取笑我,我可不依。」 江曉芙正色說道:「我說的是正經的話呀!」 鍾秀怔了一怔,說道:「不錯,我近來和你的葉師哥是比較多在一起,但也不過是彼此琢磨武功而已。我和你不也是常常琢磨武功嗎?」 江曉芙笑道:「你不肯和我說心裏的話兒了,你不是喜歡葉師哥的嗎?不僅僅是談論武功吧?」 鍾秀道:「嗯,我是佩服葉師哥的聰明能幹。你對他總好像懷有成見似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江曉芙道:「你有向他表白過你的心事嗎?」 鍾秀面紅直透耳根,說道:「你說到那裏去了?你當我是個不識羞的姑娘嗎?」說話之意,其實已是承認了愛上了葉凌風,不過不便開口而已。 江曉芙道:「那麼,葉師哥可曾對你表示過什麼?」 鍾秀粉頰低垂,說道:「他軍務縈心,那會和我說到私人之事。」鍾秀的話有一半是真。原來葉凌風之對於鍾秀,不過是暫時利用,在江曉芙這兒雖然碰了釘子,但仍是不肯放棄做江家女婿的希望的。故而他對鍾秀的態度是「若即若離」,有意挑逗她的芳心,卻又不肯把事情定實。所以,「海誓山盟」之類的說話是沒有的,至於「游辭挑逗」,那則是免不了的了。 江曉芙吁了口氣,說道:「好,這還好。」 鍾秀不覺又是一怔,說道:「什麼叫做這還好?」原來鍾秀不惜隱隱約約透露她與葉凌風之間的真情實意,也懷有一個目的的,希望江曉芙從中穿針引線,代她向葉凌風表白心意。如今聽得江曉芙這麼一說,好像竟有點不贊成的意思,倒令她感到惶惑不安了。心想:「難道她自己本來也喜歡大師哥,但因見葉凌風和我親近,才假說不喜歡的?」 鍾秀正自胡思亂想,江曉芙已在率直說道:「秀姐,我有幾句心腹話兒和你說,你可別生氣。你和葉師哥還是疏遠些兒的好,這個人恐怕不大可靠!」 鍾秀吃了一驚,茫然問道:「葉師哥不可靠?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他那一方面不可靠?」原來鍾秀誤會了江曉芙的意思,以為她指責葉凌風「用情不專」。 江曉芙說道:「你還不明白嗎?我爹爹要葉師哥凡事必須與你的哥哥商量,怕的就是他不可靠。」 鍾秀這一驚更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半晌,訥訥說道:「曉芙,你說什麼?難道你是指他在抗清方面不可靠麼?」 鍾秀惶惑之極,說道:「這當真是你爹爹的意思?既然如此,為什麼你爹爹立他為掌門弟子?又為什麼還讓他統領這支義軍?」 江曉芙道:「我爹爹是在這支義軍組成的前夕才發覺他不可靠的。不過,尚無證據。眾人既然推戴他做義軍統領,我爹爹也不便違反眾意。老實說,我爹爹也是願意他的掌門弟子為他爭光的,在懷疑未證實之前,當然不能胡亂說了出去,以免搖動軍心。他要你哥哥負起監軍之責,就是防患未然之計。」 鍾秀鬆了口氣,說道:「哦,原來是並無憑據的。或許是你的爹爹多疑了。」 江曉芙道:「不過,也有一些蛛絲馬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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