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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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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仲長統練「混元一炁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內力的雄渾,遠在歐陽大娘之上。仲長統只以劈空掌力將她震退,已算是手下留情。 仲長統淡淡說道:「你的雷神掌還未夠火候,回去跟你的當家的再練吧。」 歐陽大娘嘶聲叫道:「好呀,我與你這老叫化的冤仇是結定的了。我輸給你,我們歐陽家的雷神掌可還沒輸給你。你約下個日期吧,我一走會叫我的丈夫赴約。」歐陽大娘大敗虧輸,只好搬出丈夫來作護符,要回一點面子。 仲長統笑道:「老叫化行踪無定,那有工夫與你訂什麼約會,我知道你的當家的下山去了,還來回來。待我下次經過終南山,一定登門向他請教就是!」 歐陽大娘不覺又是心頭一震,暗自想道:「這老叫化消息好靈通,我丈夫不在家他也知道了。」歐陽大娘恃著丈夫的名頭,敢說幾句硬話,此時被人知道了底細,便再也硬不起來,交代了幾句門面話,垂頭喪氣的連忙就走。 宇文雄上前拜謝,葉慕華也過來見過了仲長統。仲長統笑道:「幸虧歐陽伯和不在終南山,要不然你們今日的苦頭恐怕要吃得更大了。不過,你們兩人和這妖婦打成平手,也算是十分難得了。你爹爹是葉沖霄吧?你爹爹的內功心法傳了給你沒有?」後面兩句話是單獨向葉慕華說的。 葉慕華不解仲長統何以初次和他見面,立即便考問他的功夫,當下說道:「晚輩資質魯鈍,家父雖有傳授,晚輩領會的卻是不多。」 仲長統道:「不必客氣,你照你家傳的內功心法,凝聚真氣,護著心神。你受了一點點內傷,待我來替你驅散雷神掌的熱毒。」 仲長統掌貼他的背心,替他推血過宮,掌力所到之處,葉慕華只覺遍體清涼,有說不出的舒服。不過片刻,只見葉慕華頭頂發出熱騰騰的白氣,體內熱毒都已隨著汗水蒸發。仲長統讚道:「你小小年紀,內功造詣倒是很不錯呀。二十年前,你爹爹和你一般年紀的時候,還沒有你這樣功力。」 葉慕華道:「這麼說來,仲幫主和家父母是早已熟識的了?」 仲長統哈哈笑:「豈止熟識,當年你父母的婚姻,還是我老叫化替他們撮合的呢。」 葉慕華道:「歐陽大娘是我外婆家的什麼人?仲幫主剛才說的那個歐陽伯和又是什麼人?」 仲長統道:「哦,原來你母親從未對你說過娘家的事情。你外公一家共是三兄弟,就是住在這終南山的。你外公居中,名叫歐陽仲和。歐陽伯和是哥哥。還有一個弟弟歐陽季和。你外公外婆大約在你誕生不久就去世了。歐陽季和不久也遁跡海外,不知所終。如今你的外公一家,就只剩下長房歐陽伯和,夫妻父子三人。剛才和你交手的那個歐陽大娘,就是他的妻子,也就是你母親的大嬸。她們和你的父母一向不和,早已斷絕了親戚關係的。這其中緣故,我慢慢和你再說。」 原來歐陽一家,乃是武林中一霸,當年三兄弟都有魔頭之稱。歐陽伯和與朝廷早有勾結,當年且曾迫過侄女歐陽婉嫁與清廷第一高手文廷壁的侄兒文道莊的(事詳「冰河洗劍錄」),歐陽婉得江海天和她一個師兄之助。在文家迎親之日,重傷了新郎文道莊,從此與家庭決裂。 其後經過許多曲折,歐陽婉變成了葉沖霄的妻子。這門親事,她娘家最初是贊同的。因為葉沖霄是一個小王國的大王子,有繼承王位之望,不料後來葉沖霄放棄王位,讓給弟弟。他們又不願意投順清廷,對歐陽一家的為非作歹之事也是從不附和。 歐陽伯和大失所望,痛恨他們「沒有出息」,還連累了娘家,因此歐陽婉再度與家庭決裂。她的父母在歐陽伯和遷怒、責怪之下,鬱鬱而終。 仲長統一時還不及細說原由,葉慕華此際也另有更緊要的事情,急待與宇文雄商量,既然明白了一點梗概,也就無暇追問了。 此時朱家兄弟已經把同伴救活,過來與眾人相見。但他們也同樣無暇細說情由,他們和葉慕華焦慮著同一事情:風從龍已經跑了半個時辰,能不能追上他呢?倘若給風從龍先到小金川,與葉凌風通了消息,這禍患可就真是不堪設想了! 仲長統道:「你說的那個姓風的可是年紀五十左右,一臉鬍鬚的漢子?」 葉慕華道:「正是。你老人家認得他?」 仲長統道:「我剛才上山的時候,他正騎著馬跑下來。我不認得他,卻認得他這匹坐騎。我知道他是河北萬家莊的人,所以才會騎著莊主的坐騎。萬家莊莊主萬平野是個臭名昭彰的惡霸,丐幫的弟子也曾受過他的欺壓,他的人跑到終南山來,一定不會幹出好事。嘿,嘿,我見了這匹坐騎就生氣,有理無理,我就先打了他一記劈空掌,準備把他打下馬來,再盤問他。」 宇文雄喜道:「可把他揪住沒有?」 仲長統道:「當時我不知他是誰,想留下個活口盤問,已生怕打死了他,因此只敢用到三分力道。只聽得這廝悶哼一聲,也不知受傷沒有?他那匹馬跑得很快,我追不上他只好算了。嗯,真是可惜,倘若我早知道他是朝廷的鷹爪,我那一掌就不會只用三分力道了。」 朱老大笑道:「你老人家的三分掌力,等閒之輩也禁受不起,諒這風從龍多少也要受點傷吧?他若受傷,咱們追上他的機會倒是多一些了。」 葉慕華忙道:「宇文兄,你趕快騎你的那匹赤龍駒去追,赤龍駒跑得比他的那匹『一丈青』更快。他雖然先跑下一個時辰,你今天追不上,明早也總可以追得上的。」 宇文雄道:「咱們怎麼會合?」 葉慕華道:「你每跑十里左右,就留一個記號給我。」這是葉慕華細心之處,倘若宇文雄在路上有什麼意外,有了記號,也便於追踪。 兩人約定了記號,宇文雄便即跨上赤龍駒飛馳而去。葉慕華這才有餘暇向仲長統解釋:那匹「一丈青」是他從萬家莊偷來,而又給風從龍搶走的。關於風從龍入川的陰謀,他也對仲長統說了。 朱家兄弟說道:「萬家莊的人昨晚倒是有個護院到了歸德堡了。」 仲長統道:「聽說歸德堡昨晚出了事,可是你們鬧的?你們的仇報了沒有?」 朱家兄弟道:「是飛鳳山的耿秀鳳昨晚來攻打歸德堡,我們只是給她作個內應。那歸老賊打傷我們的五弟,舊仇未報,又添上了新仇了。」 一行人邊走邊說,葉慕華這才知道朱家原來是歸古愚的佃戶,荒年交不出租,父母都給歸家迫死。朱家兄弟那時不過五六歲,和另外一些族人逃荒在外,後來投入丐幫,也做過劫富濟貧的俠盜。幾年前才以「外鄉人」的身份,重回歸德堡的。 他們離開家鄉二十多年,當年的「鼻涕蟲」都已變成了身材魁偉的中年漢子了,更兼說的又是外地口音,歸古愚當然不會知道他們就是被自己迫死的佃戶的兒子。莫說歸古愚,甚至連他們的本村人都不認得他們了。 他們假充是仰慕歸德堡興旺的外地難民,走難到此,來求蔭庇的。他們答應了歸家苛刻的條件,替歸家開墾荒地,地上的收成對分,所養的家畜十頭獻三頭,另外還要每年替歸家做兩個月沒工錢的苦工。 他們之所以答應這些苛刻的條件,就是為了換得歸古愚的允許,准他們在歸德堡居住下來。他們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報仇。可是住下來之後,他們才知道報仇實是不易,歸家不但有四個本領高強的護院,歸古愚本身的武功,也遠在他們之上。他們在歸德堡住了幾年,始終都沒有找到報仇的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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