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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葉慕華聽得忘形,「啪」的一掌打裂了一塊石頭,說道:「原來如此,可惜,可惜——」宇文雄道:「可惜什麼?」葉慕華道:「沒什麼,可惜這裏只有咱們兩人。」原來他是想起了耿秀鳳,心道:「可惜風從龍這番話耿秀鳳沒有聽見。」

  宇文雄莫名其妙,不知葉慕華是在盼望誰來,只聽得葉慕華又向風從龍問道:「好,最後間你一樁事情,葉廷宗充當朝廷的奸細,這是幾時開始的?是否由你從中穿針引線?」

  風從龍只盼拖延時候,拖到有人救他,於是一一從實招供,免得多受折磨。宇文雄聽了他的招供,不寒而慄,這才知道葉凌風去年回到江家之時已經是給風從龍操縱的奸細了。鎮上的「太白樓」就是他們的秘密機關。

  風從龍道:「我所知道的盡都說了,兩位小英雄若肯饒我,以後我也不敢再當朝廷的鷹犬啦。」

  葉慕華道:「當真都說了麼?宇文兄,搜搜他的身子。」

  宇文雄撕開風從龍的衣裳,搜出兩份文書,一份是皇帝給葉屠戶的「御旨」,加他一個「兵部尚書」銜,許他奉旨有權指揮所有朝廷入川的軍隊。另一件文書則是兵部發的「憑照」,這是給葉凌風的「憑照」,證明葉凌風是兵部的「記名總兵」,有此憑照,可以得到官軍的保護。

  原來葉凌風所定的計劃是要長期潛伏在義軍之中,恐怕萬一給不知原委的官軍捉獲,口說無憑,給官軍殺了豈不「冤枉」?故而要通過他的父親和風從龍的關係,向兵部取得這樣一份「憑照」。

  葉慕華笑道:「宇文兄,這兩份文件對你或許會有用處,你妥為收藏吧。」宇文雄已知葉慕華知道了他入川的任務,兩人心照不宣。當下宇文雄將文件貼肉藏好,說道:「這廝該當如何處置。」

  葉慕華道:「這樣的人決計不能相信,饒他少受一點活罪,給他一個痛快吧!」意思即是要宇文雄一劍將他殺了。

  風從龍大叫道:「你們怎麼說話不算數!」葉慕華道:「我幾時答應過饒你的命的?」風從龍叫道:「我吐露了這許多秘密,即使不能將功贖罪,也總可以稍減幾分吧!」宇文雄宅心寬厚,有點不忍,說道:「葉大哥,廢他武功如何?」葉慕華道:「不能因只顧婦人之仁誤了大事!」

  宇文雄心頭一凜,想起多少人的性命在他手上,放了風從龍不打緊,秘密洩露,禍害可就大了。於是一咬牙根,拔劍出鞘,正要刺去,風從龍大叫道:「我還有一件機密之事,你們要不要知道?」宇文雄怔了一怔,寶劍將刺未刺。

  宇文雄劍尖指著他的咽喉,喝道:「有什麼機密之事,快說!」風從龍吞吞吐吐地說道:「唉,這個,這個——你們可能饒我一條性命?」

  宇文雄想了一想,說道:「你不必說了。我不能饒你性命,不用騙我!」但宇文雄雖然決意殺他,畢竟也遲疑了片刻,而這片刻的遲疑,卻誤了大事。風從龍所企盼的救兵已經到了。

  宇文雄的劍尖正要向前一插,風從龍驀地笑道:「你現在想要殺我,已經遲了!」說猶未了,只聽得「叮」的一聲,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飛來的暗器,竟然把宇文雄的長劍打落!

  葉慕華大喝道:「那裏來的妖婦,膽敢暗器傷人!」雙指一彈,「錚」的一聲,把一枚烏黑的指環彈落。就在此時,風從龍忽地骨碌碌的從山坡上滾下去,滾了約數丈之地,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他本來是給葉慕華用獨門手法點了穴道,不能動彈的。這一下變生意外,葉慕華的吃驚比碰到暗器偷襲更甚!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個服裝怪異,白髮如銀的老婦人已經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哈哈笑道:「有我在此,誰還能夠傷害你?風從龍你不用跑啦!」

  原來這個老婦人剛才是同時發出三枚指環,一枚打落了宇文雄的長劍,一枚葉慕華的穴道,還有一枚卻是用來解開風從龍的穴道的。

  葉慕華雖然彈落她這枚指環,虎口也略略感到有點酸麻,葉慕華心頭一凜,知道來的是個比風從龍武功更高的勁敵。

  那老婦人雖然叫風從龍不要逃跑,但風從龍還是向赤龍駒跑去,而葉慕華最最害怕也是怕風從龍跨上了赤龍駒,逃之夭夭。因此在這關鍵時刻,葉慕華毫不遲疑,立即施展「八步趕蟬」的輕功,追趕風從龍,他知道自己獨門點穴的功效,風從龍縱然穴道已經解開,至少也得再過半個時辰方能血脈暢通。此時殺他,不費吹灰之力,若給這老婦人纏上。再想騰出手來殺他,那就難了。這老婦人雖然厲害,料想宇文雄也能抵擋片時。

  不料這老婦人卻不去攻擊宇文雄,宇文雄此時已經拾起寶劍,同樣的施展「八步趕蟬」的輕功向老婦人追刺,老婦人反手一揮長袖,宇文雄已有準備,以全副功力使出「大須彌劍式」,老婦人這一拂未能將他寶劍拂落。不過宇文雄給她這股大力一震,卻也身不由己的接連向後退出了七八步,兀自未能穩住身形。那老婦人一聲長嘯,後發先至,已堵住了葉慕華的去路。

  這老婆婆髮白如銀,但膚色紅潤,卻是毫無龍鍾之態,身手也極之矯捷。葉慕華一掌劈去,掌勢飄忽不定,那老婆婆不受他的誘著所欺,反手一揮,接個正著,只聽得「砰」的一聲,葉慕華給她的掌力震退兩步,老婆婆哈哈笑道:「你這大乘般若掌力是有了六七分火候了,但傷得了別人,卻傷不了我。嘿,你是葉沖霄的兒子還是徒弟?」

  這老婆婆只是接了他的一招,便看出他的來歷,葉慕華驚疑不定。喝道:「你是誰,為何助這鷹爪?」葉慕華見她說得出他的父親的名字,恐怕她和自己的父母或許有點交情,故而想要先查問個清楚。

  老婆婆怒道:「混賬,你罵誰是鷹爪?我的事情你管得著麼?我喜歡幫誰就幫誰!你要知道我是什麼人,你先給我磕頭!」

  葉慕華給她惹起了怒火,心裏想道:「管她是誰,她既然是與鷹爪一路,那就是我的敵人了。」那老婆婆在冷笑聲中又撲過來,葉慕華已知般若掌傷不了她,便「唰」的拔劍出鞘,劍掌兼施,應付強敵。

  老婆婆解下束腰的綢帶,給作軟鞭來使,內力貫注,綢帶夭矯如龍,呼呼挾風,勁道竟是不亞於鋼鞭,老婆婆接了幾招,又冷笑說道:「原來你是葉沖霄和歐陽婉的兒子。歐陽婉這賤婢把她娘家的劍法也傳給你了。」

  這老婆婆出口傷他母親,葉慕華自是心中大怒,但在盛怒之中,卻也甚為驚詫,他的父母極少與武林中人往來,這老婆婆卻不但知道他的父母,對他母親的家傳劍法也一眼看得出來,按說她應該是與自己的父母相知頗深的了,但她卻又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從來不收徒弟,似乎至少是這十幾年來未曾往來的了。而且她又為什麼要罵自己的母親呢?

  葉慕華大怒之下,豁了性命與那老婆婆搶攻。老婆婆揮舞綢帶,見招拆招,見式破式。葉慕華所使的劍法似乎都已在她意料之中,而她所使的招式卻在葉慕華意料之外。但奇怪的是葉慕華雖然識不破她的家數,卻也隱隱看得出,她有若干招式竟似是從他的本門劍法中變化出來,和耿秀鳳的家數則完全一樣。

  但老婆婆的功力卻比耿秀鳳高了不知多少,葉慕華可以勝得了耿秀鳳,對這老婆婆卻是一籌莫展。饒他使出渾身本領,拼命搶攻,仍是處處被這老婆婆所製。老婆婆冷笑道:「我罵你的母親,你就生氣了麼?哼,歐陽婉這賤婢見了我,她也要向我磕頭,讓我喜歡怎樣罵就怎樣罵!」

  葉慕華大怒,劍中夾掌,一招「橫雲斷峰」,劍勢斜飛,攔腰斬去。老婆婆冷笑道:「你寶劍雖利、豈能奈我何哉?」綢帶一抖,修的捲著了劍鋒,葉慕華振臂一揮,不料對方的「卸力化勁」的功夫比他更要高明,綢帶只是輕輕一引,葉慕華這一招的力道竟然給她化去,寶劍削它不斷。

  葉慕華左掌劈到,那老婆婆駢指一戳,又以「彈指神通」的功夫化解了他的「般若掌力」。老婆婆喝道:「撒手!」綢帶一捲一拉,葉慕華虎口發熱,隱隱作痛。可是他也運用上乘內功抗拒,雖然不敵對方,但寶劍仍是未曾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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