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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第四十五回 打破牢籠飛彩鳳 喜從玉手接金釵

  就在秦柱尊的「黑煞掌」即將劈下之際,忽聽得「嗤」的一聲,一縷金光,電射而來,卻原來是葉慕華將耿秀鳳的第二支金釵當作暗器,人還未到,暗器先射到了。

  這支金釵是對準了秦柱尊掌心的「勞宮穴」射來的,「勞宮穴」若給刺個正著,秦柱尊的毒掌功夫,就要破了。秦住尊是個武學行家,一聽這暗器破空之聲,不由得心頭一凜,連忙縮手閃開。說時遲,那時快,葉慕華已是如飛趕到。

  旁邊有個堡丁是歸少靈的隨從,「啊呀」一聲叫道:「日間鬧事的就是這個小子!」歸古愚大怒喝道:「原來是你這小賊搗的鬼!」一掌便向葉慕華劈去,用的竟是少林派真傳的大力金剛掌功夫。

  葉慕華冷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接招!」葉慕華的「般若掌力」專傷奇經八脈,是介乎正邪之間的一種極厲害的功夫,歸古愚的功力雖然深湛,卻也禁受不起。雙掌相交,只聽得「蓬」的一聲,歸古愚全身一震,胸中氣血翻湧,內息竟有收束不住之勢。歸古愚大吃一驚,嚇得連忙跳過一邊,調勻氣息,看看自己有否受了內傷。

  秦柱尊過來援救,「籐蛇棒」使出一招「翻江倒海」,橫掃葉慕華的下三路。葉慕華劍已出鞘,劍光一閃,一招之間,遍襲秦柱尊的七處大穴。秦柱尊識得厲害,連忙轉攻為守,舞棒防身,登、登、登的連退三步。他的本領稍微比歸古愚高明一些,葉慕華不能將他一招擊敗,但也嚇得他不敢硬拼了。

  葉慕華腳尖一挑,把耿秀鳳跌落的那把短刀挑起,說道:「耿姑娘,你的兵刃!」耿秀鳳心亂如麻。不知是該恨他還是謝他,面上一紅,將短刀接下,立即便轉過身去,給她的那兩個丫鬟解圍。

  葉慕華微微一笑,趁著秦柱尊已經給他迫退,而歸古愚未曾再上之際,一彎腰將他剛才所發的那支金釵也拾了起來,說道:「耿姑娘,這支金釵也一併物歸原主了吧。」耿秀鳳此時已是手舞雙刀,和婁人傑交上了手。也不知她是在激戰之中不能分神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卻當作聽不見葉慕華的說話。

  葉慕華見她沒有回頭接釵,心裏想道:「以後再還給她也不遲。」當下運劍如風,殺得秦柱尊步步後退。抽出身來,倏地向婁人傑攻了一劍。

  婁人傑對付耿秀鳳已是有點招架不住,此時他又認出了葉慕華就是萬家莊的那個「盜馬賊」,婁人傑曾是他手下敗將,焉敢招架?但饒是他退得快,肩頭也已著了一劍,險些挑穿了他的琵琶骨。

  耿秀鳳殺退敵人,救出她的兩個丫鬟。那四個使狼牙棒的漢子,亦已殺出重圍,與她會合。其中只有一人受了一點輕傷,並無大礙。此時在廣場上狼奔殺突的馬群,逃入各處大街小巷,亦已散失了一半有多。廣場上騷亂的情形,也漸漸平靜下來了。

  歸德堡的團練在這場騷亂中紛紛逃走,此時還剩下的不到三成,逃跑的趨勢也還在繼續。歸古愚大怒,命令他的得力手下在路口攔截,並吹起號角,要將餘眾招集,重整旗鼓。

  耿秀鳳一來急於去解救自己被圍的隊伍,二來目前他們雖然暫佔上風,但整個形勢,究竟還是眾寡懸殊,若侍歸古愚重整旗鼓,他們勢將再次陷入重圍。耿秀鳳當機立斷,叫她的手下各搶坐騎,衝出歸德堡。

  騷亂尚未平息,歸古愚的手下也未曾齊集,不敢來追。耿秀鳳搶了一匹健馬,跳上馬背,一聲長嘯,說道:「歸老賊聽著,今晚只是給點顏色你瞧瞧,若敢怙惡不悛,下次再來,定當取你狗命!」她出了一口心頭之氣,可是又不禁暗暗慚愧,覺得自己未免有「冒功」之嫌,心裏想道:「今晚若不是得這姓葉的小子幫忙,只怕我還不易逃出這歸德堡呢。顯了「顏色」給歸老賊瞧的是他,可不是我。」

  耿秀鳳這一幫人是在塞外的草原馳騁慣的,馬術十分精熟,那些負傷奔竄的怒馬,本來是幾個壯漢也未必能夠降伏的,給他們一跨上馬背,便能控制自如。此時馬棚的大火,已燒到了街上,耿秀鳳這幫人衝了出去,歸古愚的手下也要忙於救火了。

  葉慕華也搶了一匹坐騎,跟著耿秀鳳出去,耿秀鳳卻不理他,一馬當先,自顧自的奔跑。她的兩個丫鬟緊緊跟在後面,再後就是那四個使狼牙棒的漢子。這一群人有時急促的交談幾句,所說的都是他們內部的事情。

  葉慕華不好意思趕上前去與耿秀鳳並轡同行,只好孤單單地吊在最後面。他隱隱聽得那四個漢子提起「朱家兄弟」,朱家兄弟那一夥不知是否已在騷亂中先逃跑了,並沒有跟來。可是卻沒有一人提及葉慕華,就好像沒有發覺他同在一起似的。

  葉慕華心裏有許多疑問,要想向耿秀鳳問個水落石出,心裏想道:「此時她急於要去給部屬解圍,可不是說話的時機。但卻又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解圍,只怕要誤了宇文雄之約了。」葉慕華抬頭一看,只見東方已露出了魚肚白。他和宇文雄是約好了在天亮之後在烏龍舖見面的。

  救兵如救火,耿秀鳳快馬加鞭,一心趕路,葉慕華那有機會和她談話?心裏想道:「好不容易碰上了她,這次我與她並肩禦敵,即使說不上什麼恩德,至少也是助了她一臂之力。正好藉此時機,和她解開這個樑子。」想至此處,不覺又是心裏暗暗好笑,「這個樑子因何而結,我也還是莫名其妙呢。要是這次不向她問個清楚,以後恐怕很難有同樣的機會了。宇文雄的事情固然也是極為重要,但我遲到一兩個時辰,想來他也不會見怪我的。怕的就是他也急於趕路,不肯等我,要追上他所騎的那匹駿馬,可就不太容易了。不過,我與他的交情已非一日,想來他也不會不等我的。」

  葉慕華反覆思量,不知不覺跟著耿秀鳳又跑了一程。此時已出了歸德堡,走在山路之上,隱隱聽得前面山谷中的廝殺聲了。葉慕華按捺不住要查究個水落石出的必情,心想:「反正已和她來到了這兒,為人為到底,送佛送到西,索性再助她一臂之力。」

  東方的魚肚白已變為滿天金色的朝霞,轉眼間一輪旭日亦已透出雲層,山谷間彌漫的霧氣在陽光之下消散的,層巒疊嶂,就似被揭開了一層薄霧輕綃,豁然顯露。遠遠望去,山頭上已是隱約可見幢幢人影,似在四散奔逃,一時間難以分清敵我。

  耿秀鳳揮舞雙刀,快馬疾馳,遠遠的揚聲喝道:「歸德堡已給我們攻破,歸老賊的祠堂也給我們燒為平地了。你們受了歸老賊幾個臭錢?何苦為他賣命!」她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將聲音遠遠的送出去,這一喝果然有震懾敵人的功效,更多的人逃跑上山,這時可以看得清楚逃跑的是歸德堡的團練了。

  只見山谷裏有一隊衣衫不整、滿身塵土,混著點點斑斑的血跡的嘍兵跑步出迎,為首的頭目報道:「好,寨主你回來了。我們正放心不下寨主,你回來了可就好了。」耿秀鳳道:「哦,你們已經打了勝仗了?」

  那頭目虎目含淚說道:「敵人是打退了。可是,咱們的弟兄,哎,咱們的弟兄可也——」「傷亡不少」這四個字他不忍說出來,但山谷中敵我兩方傷亡遍地的情形耿秀鳳也早已看到了。那頭目接著說道:「這都是我指揮不當,誤中敵人埋伏之故。請寨主處我以應得之罪。」

  耿秀鳳的手下都是她帶出來的她父親的部屬,在死者傷者之中,有許多是看著她長大的。耿秀鳳看了死傷之慘,當然也是忍不住淚咽心酸。當下說道:「這不關你的事,快快救死扶傷要緊。」

  耿秀鳳親自給幾個老人家敷藥,那兩個丫鬟說道:「小姐,你歇歇吧,這些事情你交給我們好啦。」

  葉慕華知她心情惡劣,又見她正在忙著,一時躊躇不敢上前。還是那兩個丫鬟發覺了他的這副神氣,有一個抿嘴偷笑,有一個大約是覺得於心不忍,就扯了扯耿秀鳳的袖子,悄悄說道:「小姐,人家救了咱們的性命,你也不多謝一聲?」

  葉慕華硬著頭皮過去,施了一禮,耿秀鳳抬起頭來,說道:「哦,你還沒有走嗎?」葉慕華道:「耿小姐,請恕我打攪你一會兒,我、我想和你說幾句話。」以目示意,希望耿秀鳳和他走過一邊,離開眾人遠些,方便說話。

  耿秀鳳懂得他的意思,卻不移動腳步。只是站了起來,說道:「葉公子,我和你沒有什麼話說,從今之後,你也不必再管我的事情了。」

  葉慕華呆了一呆,心想:「天下竟有如此不通情理的人!」忍不住說道:「好,那麼這次算是我多管閒事了。」

  耿秀鳳柳眉一揚,說道:「葉公子,你昨晚幫了我們的大忙,我應該感謝你。但我們綠林兒女,講究的是恩怨分明。你要我先向你磕頭道謝,然後咱們再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呢?還是恩怨相抵,以後各走各的,兩不相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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