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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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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慕華笑道:「天下像這樣的土霸多看呢,那殺得盡?不瞞你說,歸德堡我是要進去的,不過卻不一定是去刺殺土霸。」 宇文雄道:「好吧,不管你進歸德堡幹些什麼,我陪你去!」 葉慕華道:「你忘記了你在路上不能耽擱的麼?一個土霸算得了什麼,值得你去冒險?要是你失陷在歸德堡,誰人能夠替你辦事?」 宇文雄瞿然一驚,心裏想道:「不錯,我是要趕到小金川去為師父處置叛徒的,多少抗清義士的性命懸在我的手上,我豈能為了一個土霸耽誤我的大事?」同時心裏又覺得有點奇怪:「我從來沒有向葉大哥透露過半點口風,他卻怎的好似猜到我此行的任務了?」 宇文雄想了一想,說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冒這種無謂之險?你雖然武功高強,但給耽誤了路程,也是不值得的呀!」 葉慕華道:「我的確是有我的事情,而且也不一定就會在歸德堡動手的。你是繞道,我是從歸德堡穿過,走的直路。說不定明天還是我先在烏龍舖等你呢!」 宇文雄與葉慕華雖然是同行了幾日,而且是意氣相投,但畢竟還是屬於他私人的事情,宇文雄也就不便多問了。於是說道:「好吧,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的江湖經驗比我多很多,我只希望你更多一些小心。歸德堡雖然不是龍潭虎穴,但你一個人進去,寡不敵眾,總是以多加小心,避免無謂的糾紛為宜。不知我可說得對不對?」 葉慕華道:「很對,很對。我也希望你多加小心。這匹坐騎,今晚我用不著,你將它帶走吧。」宇文雄騎上自己的坐騎,將葉慕華那匹棗紅馬牽在後面,說道:「好,那麼我走了。明日在烏龍舖相見。」 宇文雄因為自己剛才不費吹灰之力就打倒了那個少堡主的隨從,所以並不怎樣把這歸德堡放在心上。他以為葉慕華的武功遠勝於他,他所擔心的只是葉慕華多管閒事而耽誤路程,至於對葉慕華可能遭遇的危險倒不怎麼擔心的。但其實他並不深悉歸德堡的情況。 要知「歸德堡」號稱「雄霸關中」,「盛名」之得,豈由倖致?老堡主歸古愚狡猾如狐,不但足智多謀,而且本身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好手。別看他的兒子歸少靈只不過三招兩式就給葉慕華打下馬來,他的兒子最多不過得他三成本領而已。以葉慕華的武功造詣,江湖上等閒之輩,是連他一招也接不起的。 「歸德堡」之得以雄霸一方,又還不僅僅是由於堡主本身的武功,更重要的是由於財雄勢大,「手面」通天。歸古愚一方面與官府有緊密的勾結,一方面與黑道上那些只知打家劫舍的兇橫之輩,也有往來。他明裏是個擁有良田萬頃的「大紳士」,暗裏又是個坐地分贓的「大頭子」。他手下的四個「護院」,就是江湖上的獨腳大盜出身,各人都有著一門足以稱雄江湖的獨門武功的。以他與「黑道」上的關係,這次竟然有人敢於「黑吃黑」,在他的「太歲頭上動土」,他為了維護「雄霸關中」的威名,必然廣邀幫手,這也是可以料想得到的。 這些情況,宇文雄並不知道,但葉慕華卻是知道的。然則他又何以輕於冒險,在自己身有要事的情形之下,還要「多管閒事」呢? 宇文雄走後,葉慕華獨立山頭,遙望那氣象雄偉的「歸德堡」,也不覺一片茫然,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心中想道:「我怎麼會有這樣古怪的想法的?倘若我料得不對,那「女匪首」並不是她,這可就真是多管閒事,鬧出大笑話了。」 原來葉慕華是心有所疑,疑心那個向「歸德堡」挑戰的「飛鳳山女匪首」就是那個他曾經三度相逢,莫名其妙的成了「仇人」,直到如今還未曾知道她的來歷的那個耿秀鳳。 他的懷疑也不是全無根據,第一,他曾經在幾天前遇見耿秀鳳,知道耿秀鳳是在這條路上出沒的。耿秀鳳說過還要在前頭路上找他「晦氣」,可是直到如今還未出現,是不是耿秀鳳給更緊的事纏著了身子呢?第二,他對這一條路的綠林情況頗為熟悉,不過半年之前他還走過這一條路,卻並未聽說有什麼「飛鳳山的女匪首」,那麼這個「女匪首」當然是新來的了。耿秀鳳是個極有本領的女人,因而也就引起了他的猜疑。第三,耿秀鳳那四個手下都是使狼牙棒的,而那「飛鳳山女匪首」在路上埋下的也就正是「狼牙樁」,直插的那根狼牙棒和耿秀鳳手下那四條大漢所使的兵器一模一樣。固然「埋樁做案」是綠林中慣用的一種通知同道的暗號,但卻不一定是要用「狼牙樁」的。 另外還有一個近乎「直覺」的,連他自己也感到有點可笑的「理由」,耿秀鳳的名字中有個「鳳」字,軍中迷信,「大將怕犯地名」,綠林中也有這個講究,安窯立萬,要選擇與瓢把子姓名配合的地名,迷信「犯地名者亡,合地名者昌。」耿秀鳳是不是因為「飛鳳山」這個地名對她「有利」,故而才佔山為王呢? 但儘管葉慕華有許多「理由」足以支持他的懷疑,但這許多理由卻打不破一個事實——耿秀鳳是朝廷總兵的女兒! 豈有總兵的女兒會做強盜頭子的?只這一個事實,就使得葉慕華猶疑起來,自己駁自己道:「是不是我的想法太怪誕了!」 月亮從山谷間升起來了,月亮又大又圓,今晚的月色倒是十分明朗。葉慕華在月光下把那兩支金釵取了出來,把玩一會,終於是忍不住好奇之心,「不管是不是她、這件事我恰巧遇上了,總得去看個明白。要不然若是錯過了豈不可惜?」他為什麼這樣想見耿秀鳳呢?只僅僅是為了一念好奇麼?這個內心的秘密,呵就連他自己也感到茫然,答不上來了。 月光下,葉慕華取出一顆易容丹,混和了一些泥土,用山泉化開,塗在臉上。把一張俊秀的面孔化成帶了幾分古銅色的臉龐,他身上本來穿的是一身灰布衣服,臨流自照,除了眉宇間透出的英氣之外,已經完完全全像一個普通的莊稼漢子。 那座牌樓鎖著路門,從正路進去是不可能的了,但歸德堡的路口總不能全部封鎖,它是兩邊靠山的,山形險陡,山路崎嶇,在險陡的地方甚至根本就找不到路,但這只能阻礙普通的行客,卻阻不住輕功超卓的葉慕華。 葉慕華特地從最險陡的地方下去,一路上果然無人阻擋,雖然有時發現附近的山頭有幢幢黑影,但既不是擋著他的去路,葉慕會也就不去理它。而且只是他發現對方,對方根本就沒有發現他。 直至下到半山,葉慕華的行藏才幾乎給人察破,那兩個巡邏的堡丁可能是比較有本領的江湖人物,聽得草間有些微的「獵獵」聲響,其中一人登時警覺,說道:「你聽這是什麼聲音,不知是野兔還是人?過去看看?」他的同伴笑道:「那會有人敢這麼的大膽,獨自前來?」 那個人道:「說不定就是飛鳳山的那個女匪首呢?這女匪首聽說是輕功、暗器、刀法樣樣高強的!」他的同伴哈哈大笑道:「饒她本領怎樣高強,她不率領大隊,就敢來進犯歸德堡嗎?」說話之間,又來了兩個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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