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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這少年正要回答,忽地有一個人走來,在他肩頭一拍,說道:「是雄哥兒麼?好幾年不見了,你還記得我麼?」

  這少年道:「哦,是丁叔叔。真是巧遇了。」

  那姓丁的漢子笑道:「不是巧遇,我是特地來會你的。」

  這少年怔了一怔,道:「丁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那漢子道:「你不是約了沙老大在這裏相會的麼?他不來了,我來替他會你。」

  就在這時,只見又進來了幾個人,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兵器。

  茶居裏原來的幾個客人也都站了起來。

  這少年陡然醒悟,倏地一把向那漢子抓去,喝道:「好呀,原來你是當了鷹爪孫了!」

  只聽得「噗」的一聲,這姓丁的漢子肩頭著了他的一抓。可是這少年卻也未能將他抓牢,這漢子肩頭冒血,一個倒縱。閃開幾步,喝道:「宇文雄,你結交匪人,謀叛朝廷,可怪不得你丁叔叔不留情面了!」把手一揮,喬裝的茶客與從外面來的捕快一齊擁上,登時把這少年包圍起來。

  原來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江海天的徒弟宇文雄。他與林道軒趕到氓山之時,氓山之會已經散了。他打聽得師父已經進京,師母也沒有回山東老家,他急於要見師父,於是便逞自來京。他本來勸林道軒先回師門等候消息的,可是林道軒一定要和他一同去找師父,宇文雄沒法,只好冒險帶這小師弟進京。

  宇文雄的父親生前是北京震遠鏢局的鏢頭,在北京有許多朋友,宇文雄自小在北京長大。對北京十分熟悉。此時他已知道林道軒的身份,不放心讓林道軒到外面走動。到了北京之後,他不敢帶林道軒回他老家,另在一個僻靜的胡同租了一間房子暫時安身。他自恃是「老北京」,又沒有犯過案,只要不讓鷹爪知道他是和林道軒同在一起,出外走動,料想無妨。於是住了兩天,便開始出外活動。

  宇文雄並不是一個很精細的人,但這次做事也算得是相當謹慎的了。他不敢胡亂找人,他今天約會的這個人名叫沙天立,是震遠鏢局從前的老鏢頭,她父親生前的好友。這個人他是認為可以絕對信賴的。為了預防意外,避免連累沙家,他不敢登門造訪,而是寫了一封信隔著一條街,給錢一個小叫化,叫這小叫化把信送到沙家的。宇文雄是想通過沙天立的關係,請他代為查訪師父的下落,陶然亭僻處郊外,是以他選擇了這個地點作為他約會之所。

  到了陶然亭之後,等了許久,未見沙天立到來,卻先見著了李光夏。宇文雄那日在路上搶救林道軒之時,李光夏正在路旁的茶店之中與楊芃打架,一個在路上,一個在店中,未曾見著。但彼此的聲音卻是聽到了的。

  宇文雄早已從林道軒的口中得知李光夏的姓名,所以,當他一聽出了是李光夏的聲音,便即過來查問。卻不料他們剛剛接上了頭,宇文雄便遭遇了鷹爪的襲擊。

  那個給鷹爪做「眼線」的人名叫丁固,也是震遠鏢局昔日的鏢頭。在鏢局的時候丁固已經與官府常有往來,不過當時的震遠鏢局本來就有官方的紅股,他雖然與官府來往較密,大家也不覺得奇怪。殊不知他是早已賣身投靠的了。鏢局關門之後,他更進一步,充當了九門提督的暗探。

  合當有事,昨日他恰巧在沙家串門,小叫化把宇文雄那封信送到沙家,沙天立是當著他的面拆開來看的,因此給他知道了宇文雄約會沙天立之事。

  宇文雄和江海天的關係,由於有個葉凌風在江家臥底,是早已密報上京,並在提督衙門也備有一份檔案的,丁固回衙門一說,當晚就逮捕了沙天立。第二日就由丁固頂替沙天立來「會」宇文雄。鷹爪們還未知道宇文雄是和林道軒同在一起,但林道軒已經給江海天收為弟子的事情,他們則是知道了的,他們要活捉宇文雄,目的之一就是要追查林道軒的下落。他們懷疑林道軒之在中途被人奪去,一定和江海天這幫正派英雄有關,卻不知這個救了林道軒的人就是宇文雄。

  且說那幫鷹爪一湧而上,圍住了宇文雄。戴均悄悄地拉了李光夏一把,便想趁亂逃走,不料李光夏把他的手甩開,說道:「這人是我的二師兄。」倏的放出刀來,就衝上去。李光夏是聽祈聖因說過宇文雄之事的,此時他知道了是二師兄,他還怎能一跑了之?

  宇文雄一面招架那幫鷹爪的兵刃,一面喝道:「呸。你這渾小子,誰是你的師兄?你別胡亂認人!」

  宇文雄是想撇脫他與李光夏的同門關係,同時也暗示李光夏逃跑的。但這班鷹爪都是吃了多年公門飯的老油子,焉能不知他的用意?為首的捕頭哈哈笑道:「想不到咱們本來只是要釣小魚的,卻釣上了大魚了。這小子準是林清的兒子!」他們雖然把李光夏誤認為林道軒,但結果總是一樣。不能將他放過。

  李光夏迎上一名捕快,這名捕快意欲把他生擒,一抖鐵鏈便來「鎖」他腳骨,李光夏身軀一矮,用了一招「滾地堂」的刀法,唰的一刀,反而把這捕快的腳骨斫斷了!

  這幫鷹爪一共是八個人,其中有三名好手,乃是大內調來的衛士。其他五個也都是第一流的捕快,但用來對付在江海天門下學了一年武功的宇文雄,他們卻還是差了一大截,幫不上那三名衛士的忙。這五名捕快有自知之明,一窩蜂的都來捉拿李光夏。

  李光夏斫倒了一名捕快,精神大振,展開遊身八卦刀法,與四名捕快遊鬥,東奔西竄,這四名捕快雖然把他圍住,急切之間,卻是拿他不下。

  丁固喝道:「我來拿這小子!」他是震遠鏢局的老鏢頭,武功當然比這幾名捕快高明,他剛才給宇文雄抓傷,怕了宇文雄,這時卻來欺負李光夏。

  李光夏一刀劈去,丁固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便來奪刀,李光夏側身一閃,「嗤」的一聲,衣裳給丁固撕下一幅,險險遭他毒手。

  就在此時,猛地聽得一聲大喝。戴均一振臂掀翻了兩名捕快,衝過去朝著丁固便是猛的一拳。戴均剛才之所以想要逃走,乃是怕行藏敗露,誤了大事。但此時李光夏已遭危險,他不出手是不行了。同時他也看清楚了雙方的實力,宇文雄的劍法之妙,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估量自己與宇文雄聯手,已足夠打發這幫鷹爪。

  丁固認得戴均,吃了一驚,道:「老戴,你,你也是——」戴均焉能容他說出自己的名字,那一拳已是朝著他的胸口猛搗,丁固舉手一格,意欲反扭他的手腕,但戴均號稱「百步神拳」,丁固卻禁不起他的神力,只聽得「喀嚓」一聲,腕骨先斷,接著「卜通」一聲,戴均命力未衰,這一拳仍然不偏不倚的擊中他的胸口,將他擊倒。戴均踏上一腳,喝道:「我最恨賣友求榮的奸賊!」這一腳登時把丁固踏得嗚呼哀哉!

  宇文雄展開了苦學經年的大須彌劍式,渾身上下都似包在劍光之中,那三名衛士雖然以多為勝,卻也攻不進去。不過片刻,載均已把五名捕快全部殺掉。

  這時兩方都是三個人。宇文雄這邊李光夏雖然較弱,但戴均的百步神拳卻是十分了得。他與宇文雄聯手,對付這三個衛士已是綽綽有餘,更加上一個機靈溜滑的李光夏幫同騷擾敵人,登時反客為主。殺得那三個衛士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激戰中戴均一拳打翻了一個衛士,宇文雄唰的一劍,也刺傷了一個敵人。沒有受傷的那個也慌忙逃跑了。戴均道:「宇文師兄,咱們今日這場禍闖得不小,你到我們那兒去避避風頭吧。」他已知道宇文雄是李光夏的師兄,是以放心邀請。

  宇文雄道:「不,我要趕回我的住所。」戴均吃了一驚道:「你怎麼還能回去?」李光夏心中一動,也在同時問道:「二師哥,軒弟是不是在你那兒?」宇文雄道:「就是因為道軒和我同住,我非得回去不可!」

  戴均當時知道林道軒是他們教主的兒子,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說道:「你們的住址鷹爪們知道了沒有?」宇文雄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知道。我是約了一位沙老鏢頭到這裏相會的。倘若沙老鏢頭和我那封信都落在敵人之手,他們一定會搜查我的住所的。」要知宇文雄的信上雖然沒有寫明地址,但丁固知道他的形貌,盡可以畫圖搜緝,查出他是住在什麼地方。

  戴均道:「你往在那兒?」宇文雄道:「我住在鐵帽胡同。」戴均道:「那是一條僻靜的胡同,敵人不一定就能打聽出來。好,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回去。不過也不能太過著急,切忌露出慌慌張張的神情。你們都跟我來吧。」

  戴均帶領他們抄小路回到市區,穿過一些小巷,不料在距離鐵帽胡同還有三幾條街的地方,就發現了大隊的軍士,通往鐵帽胡同的各處街口都已封鎖,不許人行。

  戴均也害怕給人瞧破,誤了林清的大事,那就比林道軒落在敵人之手更為嚴重了。幸好附近有家人家,是天理教一個小頭目的住家。戴均便與他們躲進這家人家,請教中兄弟幫忙打聽消息。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只聽得鳴鑼開道、吆喝聲喧,他們在窗口朝街的一間房裏望出,只見那輛囚車正從他們這條街頭經過。囚車上縛了五六個人,中間的那個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可不正是林道軒是誰?其他那幾個人則是房東的全家老幼,因林道軒被捕而受牽累的。

  李光夏胸中熱血翻湧,就要推開窗門階下街去,戴均連忙將他拉住,沉聲說道:「不可魯莽。」正是:

  可恨奸徒施毒手,最傷良友陷囹圄。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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