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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竺清華道:「不錯,我媽纏不過我,只好讓我出門。怎麼,你不是也要跟你爹爹參加氓山之會的嗎?卻怎的獨自一人在這小店裏亂發脾氣?」

  楊芃道:「我的事慢慢再談,華妹,你的膽子可真不小,但你一人出來也還罷了,怎的把你的書僮也帶出來。你不知道你的爹爹曾有嚴令,不許僮僕私自下山的嗎?不如讓你的書僮跟了我吧,我替你設法遮瞞。」楊芃深知竺清華任性的脾氣,此時若要攔阻她前往氓山,她定然不肯答應。只好不得已而思其次,希望把李光夏騙到手中。

  竺清華聽了這話,很不高興的樣子說道:「你知道光夏是誰?他是江大俠的記名弟子,我爹爹對什麼人都看不起,就只是對江海天有幾分佩服,所以當他知道了光夏的身份之後,早已對他另眼相看啦!他現在雖然和我讀書、練武,但卻並非我的書僮。我們現在是以姐弟相稱,他是我的小弟弟,你可不能欺負他!」

  原來竺清華因為那次在山神廟遇險之事,她和那姓安的老僕。受到祁連三獸的圍攻,李光夏不顧危險,曾仗義執言,幫助了她。所以,她從第一次見面起,就對李光夏極有好感。到了兩人作伴之後,她和李光夏的情感,就更是日益增進了。

  十六歲年紀的小姑娘,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因此,雖然相處不過一年,李光夏在她心中所佔的位置已漸漸超過了楊芃了。女孩子成熟得較早,天性中又有「保護弱小」的感情,喜歡將年紀相若的男孩子當作「弟弟」保護,因之竺清華也總是以李光夏的「大阿姐」自居,親暱地稱他為「小弟弟」。其實,李光夏雖然比她小一歲,但骨骼粗大,卻比她高半個頭。

  楊芃聽了他們姐弟相稱,心裏更不舒服,冷冷說道:「你歡喜和底下人稱姐道弟,那也由你,但我可要勸你不必再住氓山了,縱然要去,也不能讓李光夏去。」竺清華道:「為什麼?」楊芃道:「你爹爹昨天在氓山與江海天比武,兩人都受了傷。約期在三天之後再比。如今你爹爹正在生江海天的氣,你還怎能帶江海天的弟子去見他?」

  竺清華吃了一驚,道:「有這樣的事?我爹爹說過是只想與江大俠切磋武功的。」

  楊芃一臉正經地說道:「這是我親眼見的,那能有假?不錯,你爹爹只是想切磋武功,可是江海天卻未必是這樣想法。而且高手比鬥,難免都有爭勝之心,又焉能恰到好處?這次比武,是江海天先用狠毒的手法傷了你的爹爹,你的爹爹才發起怒來,也傷了他的。」

  楊芃又道:「你爹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生平從未吃過別人的虧,這次給江海天打傷,雖然後來報回一掌,但也總是恨在心頭的了。你爹爹正在火氣頭上,你還帶光夏前去見他,這可不正是自觸楣氣?」

  竺清華道:「夏弟不過是個孩子,我爹爹總不至於就殺了他。」

  楊芃道:「你爹爹或者不會殺他,但總不會把他交回江海天的了。你爹爹喜怒難測,說不定也可能廢掉他的武功。」

  竺清華半信半疑,給他說得也有了幾分害怕,於是便向楊芃討教:「芃哥,那你說該怎麼辦?」

  楊芃道:「你爹爹叫我趕回去給你媽報訊,你們不如就隨我回家吧。」

  竺清華道:「不,我爹爹受了傷,我一定要去照料他。」

  楊芃道:「好,那麼光夏跟我回去吧。如今正在有人設法給他們調解,但願這場風波能夠平息,那時雙方怒氣過了,你再求我姨父讓你去找師父,也還不遲。」

  李光夏也搖頭道:「不,我不跟你走。好壞我也要到氓山見見我的師父。」楊芃發現他說話之時,眼睛直瞅著那個布袋。

  原來李光夏年紀雖小,江湖經驗卻遠勝竺清華,人又極是聰明,所以一見了這個大布袋,便起了疑心,暗自想道:「走江湖的人隨身攜帶的最多不過是幾件替換衣裳,那有帶上這種笨重的大布袋的?尤其是楊芃,他既然有緊要的事,急著趕路,就更不應該給自己多添累贅了。」另外他也討厭楊芃以「主子」自居,瞧他不起。故而說什麼也不願意跟隨楊芃。

  楊芃半是作賊心虛,半是老羞成怒,登時翻了臉道:「我抬舉你才要你跟我走,哼,你倒拿起架子來了!你別以為你是江海天的弟子,你現在可還是竺家的僮僕身份!」

  李光夏變了面色,冷冷說道:「楊大少爺,我就是不喜歡跟你走,你待怎樣?」

  竺清華連忙勸解道:「你們兩人一人少說一句,行不行?」

  竺清華有了幾分怒氣,說道:「芃哥,我早已說過光夏不是我家僕人,他是我的弟弟,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他?」

  楊芃尷尬笑道:「其實我也是為了他的好處,一時失言,你別見怪。」楊芃也有點害怕惹惱了竺清華,毀了自己的計劃。

  竺清華道:「芃哥,不是我說你,你的少爺脾氣也是委實大了一些。好啦,大家都不要吵了,咱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楊、竺二人坐了下來,李光夏卻不肯就座,說道:「你們商量你們的,我有我的主意。總之,我要前往氓山。」

  竺清華道:「夏弟,你的脾氣也是執拗了些。咦,夏弟,你去那裏?」

  李光夏走了開去,說道:「我叫夥計給我們沖茶。」

  原來那店小二驚魂未定,遠遠的站在一旁,還是出神的盯著楊芃的那個大布袋。連茶杯都忘記給他們拿來了。

  李光夏走到他的面前,悄悄說道:「喂,你瞧什麼瞧得這樣出神啊?」

  那店小二嚇了一跳,驀地指著楊芃問道:「客官,你這布袋裏裝的什麼東西?」

  原來那店小二發覺布袋的「古怪」之後,又聽得他們老是談論些什麼比武、傷人之類的事情,不由得懷疑他們是一夥「童匪」,說不定這布袋裏裝的就是那一家被擄的孩童「肉票」。這店小二心想,「廚房還有兩個夥計,這三個童匪,我何必怕他?」就大了膽了發問。

  楊芃大怒道:「多事!你管我的布袋裝的什麼?」

  竺清華這才注意到這個布袋,笑道:「芃哥,你怎麼帶了這麼一個大布袋呀?店小二問一問有何關係,我也覺得奇怪呢。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總可以告訴我吧。」

  楊芃慌忙遮掩,說道:「沒、沒有什麼,到了路上我再告訴你。」

  李光夏道:「我是僮僕,你要趕路,我替你拿東西。」

  楊芃大喝道:「不許動。」

  就在此時,那布袋忽地「咕咚」一聲,跌了下來,布袋裏,透出一個鬱悶的叫聲:「夏哥,救我!」

  原來布袋裏的林道軒聽得李光夏的聲音,一急之下,猛地一股真氣衝開穴道,身子已是能夠動彈,立即大聲呼救。

  李光夏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去搶布袋。楊芃跳過桌子,一掌向李光夏劈下,這一掌是楊家的殺手絕招,竺清華驚惶之中,無暇思索,駢指就向楊芃腰脅點去。竺清華年紀雖小,點穴手法卻極精妙,點的是楊芃麻穴。

  楊芃識得厲害,只得先避開竺清華點穴這招。李光夏又去搶那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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