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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竺尚父歇了一歇,接著笑道:「當時我見他這樣聰明,還曾和他開個玩笑道:『你學功夫學得這樣快,長大了那還了得,再過十年,恐怕你都可以向我挑戰了。』想不到十一年後的今天,令徒果然就向我挑戰。可惜我剛才沒有認出是他,而他也沒有認出我。這不可笑麼?哈哈!」

  江海天可沒有笑,他開始感到事情有點不對,心中一片疑雲。不過卻也還未敢想到這個掌門弟子竟是冒牌侄兒。

  竺尚父以為江海天是想怪責徒弟,連忙說道:「或許他真的認不得我,或許他因為我來時是聲言向你挑戰的,他為了維護師門,遂把我當作敵人,不願再提舊事。總之這不過是小事一樁,你可不能回去怪責令徒。」

  江海天道:「我不會怪責他,但我會向他問個明白的。」

  竺尚父道:「我可是要趕著回去,不能與令徒敘舊了。」

  江海天一看天色,日已西斜,瞿然一驚,說道:「不錯,竺兄還是趁早回家一看的好。免得又有什麼意外。」

  兩人握手道別,竺尚父率領部屬,下山回家。江海天卻獨自一人,還在林中靜靜思想。

  江海天心裏想道:「風侄為什麼從沒和我說過這件事情?」倘若這是一件普通的事情,葉凌風忘記了還有可說,但竺尚父可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與葉凌風父母的那次會面也不是一件普通的事,葉凌風竟然一直沒有提過。這就不能不令江海天感到奇怪了。

  江海天曾有半年多的時間,只是和葉凌風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們白天趕路,一有空閒以及晚上的時間,就由江海天傳授他的武功。「難道他是專注武功,心無旁騖,故而忘了提了?」但這個想法也有犯駁之處,因為葉凌風所遇的竺尚父是個身懷絕世武功的人,葉凌風而且還跟人家學過小擒拿手法,照理他在師父傳他武功之時,是應該提起的!否則師父怎能量才而教?

  江海天越想越覺得可疑,心道:「華山之事,也是一個謎。難道凌風的來歷當真可疑?」

  江海天正自沉思默想,忽聽得有腳步聲走來,江海天抬頭一看,只見谷中蓮已到了他的身邊,笑道:「竺老前輩走了麼?你好像在想著什麼心事?」原來谷中蓮見他許久未回,而竺尚父那班人又已走了,故來尋找。

  江海天道:「沒什麼。各派掌門已去了藥王廟嗎?」

  谷中蓮道:「都已安置好了。這次幸虧你來得及時,挽救了一場浩劫。玄女觀雖被炸毀幾間房子,人多手眾,現在也已在修復之中了,你現在沒事了吧?要不要找凌風來談談?」

  江海天道:「待會兒再找他,咱們先敘敘家常。日子過得真快,咱們已有一年沒見面了呵。你可有工夫陪我多說些話麼?」

  谷中蓮夫婦重逢,心裏又是歡喜,又是難過,說道:「我和各派掌門人約好了晚上開會,現在還有一段時間才吃晚飯。我正想問你華山之事,你的義父是因何事找你去的?」

  江海天神色黯然,似乎是有什麼難過之事不願立即便說,卻道:「你先說說家裏的事吧。風侄來了,芙兒也來了,卻何以獨不見雄兒?是他的病還未好呢還是你要他留在家中陪伴爺爺的?」江海天對幾個徒弟都是一般愛護,並不偏心,儘管他心事重重,卻還沒忘記要問一問宇文雄的病。

  谷中蓮嘆口氣道:「你離家一年,家中也出了不幸之事——」江海天吃了一驚,連連問道:「什麼不幸之事?可是雄兒,他、他——」谷中蓮道:「不是,雄兒的病早已好了,但卻也給我趕走了!」

  江海天大吃一驚道:「雄兒犯了什麼過錯,你要把他逐出門牆?」

  谷中蓮將宇文雄犯嫌謀害祈聖因之事說了一遍,江海天更是吃驚,說道:「什麼,尉遲炯竟給鷹爪孫捉往京師,祈聖因也落得個不明不白的慘死了麼?此事我非查究不可!」

  谷中蓮道:「聽說尉遲炯是被囚在天牢,主審此案的官員秉承了大內總管的主意,要在他身上追出歷年所劫的『賊贓』,其中還有盜自大內的珍寶。據此情形,短期內大約不會處決。祈聖因是受了重傷,但也還未能證實她已經死了。當時是岳霆的妻子帶了她逃走,岳霆則到咱們家來向我報訊的。擄岳霆說祈聖因只剩下一口氣,十九難活,但畢竟也還未曾斷氣。所以祈聖因是死是生,恐怕還要找著岳霆夫婦,才能夠知道確實的消息。」

  江海天沉吟半晌,說道:「據你所說的種種情形看來,祈聖因受到暗算,這是事實,但我不相信這是雄兒幹的!」

  谷中蓮道:「我也不敢相信是他幹的,可是祈聖因在重傷之後,對岳霆所說的話,卻一口咬定是他。他又有許多涉嫌之處,例如他與尉遲炯本來有仇,而那匹馬當晚又是他餵的草料,這些事實都是對他不利的。我為了提防萬一,也怕人說我包庇徒弟,賞罰不明,所以不能不將他逐出門牆。」

  江海天道:「我明白你是一定要這樣做的,我不怪你。但你可曾懷疑過這個暗算祈聖因的另有其人?」

  谷中蓮怔了一怔,睜大眼睛說道:「還有什麼人?家中除了我母女之外,就是宇文雄與葉凌風兩個徒弟了。芙兒一直未離開過我,她也決計不會暗害祈聖因。難道你還疑心風侄不成?」

  江海天道:「為什麼就不能疑心他?」

  谷中蓮道:「他對祈聖因很好,我替祈聖因開的藥方也是他去抓藥的。他與祈聖因又無半點冤仇,為何平白害她?而且那匹中毒的坐騎,是宇文雄經手借的,又是他所餵的草料,宇文雄都已承認的,與風侄並無關係。你為什麼想到要疑心凌風?」

  江海天暫不說明理由,只是說道:「好吧,既然還有可以追查的線索,待我查個水落石出之後再說吧。尉遲炯是個夠朋友的好漢子,我也應當救他。待英雄大會散後,我就親往京師,一路之上,也好順便打聽岳霆夫婦的下落。楊鉦拿了軒兒,大約也會送上京師,我親往京師,可以同時營救兩人。只是咱們夫妻卻只能小聚數日,又要分離了。」

  谷中蓮道:「這是你應該去做的事,為妻的豈能埋怨?海哥,家中之事,我已經告訴你了,現在該輪到你說了。你義父究竟有什麼緊要之事,催你前去見他?」

  江海天黯然說道:「義父是叫我去與他訣別的。」谷中蓮大吃一驚道:「什麼,你義父,他、他老人家已經——」江海天道:「已經過身了。他是找我去交代後事的。他老人家年過八旬,壽終正寢,死而無憾。只是他的死卻給我留下一個疑團。」

  谷中蓮道:「既不是死於非命,又有什麼疑團?」江海天道:「我不是對他的死因懷疑,而是感到他臨去之前,所說的幾句話有點蹊蹺,你且仔細聽我言說,與我參詳參詳。」

  原來江海天的義父華天風醫道通神,月前他感到身體不適,自行診斷,已知死期將至。生、老、病、死這是人生必經的過程,生機已盡的自然死亡,非藥力所可挽回。華天風生性豁達,心情倒很平靜。只是他既然算出了自己的死期,當然也有些後事需要及時交代。

  華天風只有一個親人,就是做馬薩兒國王後的華雲碧,華天風因是世外高人,不喜繁華,所以沒有與女婿女兒同住,而是獨居華山。馬薩兒國路途遙遠,華天風從前養的那隻兀鷹前兩年也已死了,沒法給他女兒送信。而且即使有人送信,他女兒也決計不能趕得來和他訣別。

  除了女兒,與華天風最親的就是他的義子江海天了。因此華天風遂托丐幫中人,代為送信,催江海天速來見他。丐幫耳目靈通,又有飛鴿傳書,找人最是方便不過。

  江海天說道:「我接到了丐幫送來的義父書信,匆匆趕去,可惜還是遲了一些,我上了華山,見著義父之時,他已是在彌留狀態之中,不能和我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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