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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谷中蓮道:「對,你是掌門師兄,本門的武功,是該趕緊多練一些,今年的氓山之會,我想帶你們都去見見世面。芙兒,今天你給你師兄餵招,你自己也好練得純熟一些。」

  江曉芙本來想要宇文雄也練那套劍術,不料葉凌風卻要練其他武功,江曉芙有點失望,但轉念一想,要教宇文雄也不必急在一時。她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還有著幾分孩子氣,聽得母親要她給大師哥「餵招」,其實也就是等於叫她代教,於是心中頗有幾分得意,又高興起來了,笑著說道:「表哥,你要我給你餵招,今後你可不能向我端掌門師兄的架子了!」

  葉凌風笑道:「我做這個掌門師兄,不過佔了年紀比你大幾歲的便宜,說起本門武功,我可比你差得遠呢。今後我隨時都要向你請教的,我怎敢向你端師兄的架子?」

  谷中蓮斥道:「野丫頭,說話沒上沒下,好在是你表哥,若叫外人聽了去,可要說我不懂教你規矩啦。」她口中在斥罵女兒,心裏可是十分歡喜。她這態度,不但葉凌風看得明白,連江曉芙也感覺到了。

  這一天,他們師兄妹三人,除了吃飯的時間之外,就在花園中練武。

  江曉芙雖然隱隱感到母親的態度似有偏袒,但也只道母親是因為愛護自己的家裏人,對侄兒偏袒一些,不足為奇。她根本沒想到這個「表哥」是對她另有企圖,心中也就並不因為母親的偏袒而有芥蒂。

  她對葉凌風說不上有什麼好感,也說不上有什麼惡感,但無論如何,葉凌風總是她的「表哥」,所以這日在練武場上,她與葉凌風也是一樣的有說有笑。不過,相形之下,她和宇文雄總是顯得親熱得多。要知她和宇文雄是患難之交,又有了半年多朝夕相處的感情,儘管她意欲對這兩個師兄一視同仁,而這股感情卻還是禁不住自然流露。

  葉凌風看在眼內,恨在心中,但態度上卻是落落大方,妒恨之情,絕不形於辭色。谷中蓮也曾到練武場上看過他們幾次,見他們都在用心練武,也沒說什麼,看了一會,便即走了。

  晚餐過後,宇文雄和江曉芙走出院子,這是他們每日例行的功課,天黑之前,巡視一趟門戶。自從江海天離家之後,谷中蓮就要女兒每日如此做的。為的是要養成女兒小心謹慎的習慣。至於宇文雄,則由於江曉芙總是要他陪伴,也就養成習慣了。

  葉凌風見他們並肩走出,心中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酸味,也不知是跟著他們同走的好,還是留下的好。谷中蓮忽道:「風侄,你坐一會兒,我有話和你說。」

  葉凌風道:「侄兒在聽姑姑教訓。」

  谷中蓮微笑道:「都是一家人,你也別太拘禮了。我只想問你,你有什麼心事?」

  葉凌風怔了一怔,道:「沒有呀!」

  谷中蓮道:「我瞧你今日好似有點悶悶不樂。可是芙兒有什衝撞你麼?」

  葉凌風道:「沒有,表妹對我很好。我只是記掛著師父。」

  谷中蓮道:「沒有就好,芙兒年紀輕,還不懂事,我也寵壞了她,性情實是有點驕縱。你先順著她點兒,以後再慢慢教她。」

  葉凌風心裏暗笑:「怎樣哄得女孩子的歡喜,這個我還用得著你來教我?」但他聽得師母如此暗示,分明是有把女兒終身許托於他之意,心裏也是十分高興。於是說道:「姑姑對我的恩情,我是感激得很,就只怕我太笨了,比不上宇文師弟,會討表妹的歡心。」

  谷中蓮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忽聽得打門的聲音有如擂鼓,谷中蓮道:「這麼晚了,是什麼人?」

  話猶未了,忽聽得宇文雄大聲喝道:「好一個賊婆娘,膽子可真不小,居然敢找上門來啦!」接著「唰」的一聲,似乎他已在一劍刺出。

  谷中蓮連忙跑出去看,葉凌風聽得「賊婆娘」三字,卻不禁吃了一驚,但也只好跟在谷中蓮後面,出去看個究竟。

  只見院子裏一個黑衣女子,本是蒙著面紗的,面紗已經除下,斜掛鬢邊,額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痕,便似抹上了胭脂似的,血跡還殷紅可見。宇文雄那一劍刺在院子中的那棵槐樹上,還未曾拔得出來。

  葉凌風見了這個女子,心頭大震。原來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尉遲炯的妻子——「千手觀音」祈聖因。

  谷中蓮連忙說道:「雄兒不可無禮,這位想必是——」

  宇文雄叫道:「師娘,這賊婆娘就正是那日傷了師妹與我的人!」

  原來江海天在德州與尉遲炯夫妻化敵為友之事,宇文雄還未知道。那次江海天只是帶葉凌風同行。不過,在這件事情過後,江海天卻曾寫了一封書信,託德州的丐幫楊舵主,送給他的妻子,所以谷中蓮明白其中的原因。

  但這件事谷中蓮卻沒有告訴宇文雄,因為那時宇文雄正在病中,谷中蓮怕他心裏有所不安,而且又因尉遲炯是個江湖上著名的大盜,谷中蓮也不願意別人知道她的丈夫與這個大盜往來。她不告訴宇文雄,一半是為了體貼他;另一半卻也是因為未能完全信任宇文雄的緣故。

  宇文雄的父親生前是個名鏢師,因為鏢銀被尉遲炯所劫,回家之後,就氣悶成病,不久身亡,因此宇文雄把尉遲炯當成殺父之仇,再加上那次在荒谷受傷之恨,所以一見了祈聖因,便立即拔劍了。可是祈聖因的武功比他高明,一閃閃開,宇文雄這一劍刺到了樹上。

  谷中蓮也沒見過祈聖因,但她一聽得宇文雄罵她作「賊婆娘」,已經知道來的是誰了。

  祈聖因冷笑道:「這位想必是江夫人吧?不錯,我們夫婦是曾傷了令媛,江夫人若是記仇,盡可一劍將我殺了。」

  宇文雄拔出了劍,卻還未肯納入鞘中。江曉芙防他師兄有失,也早已拔出劍來,在一旁監視著祈聖因。

  谷中蓮喝道:「你兩人退下,不許對客人無禮!尉遲夫人,我在這廂給你賠罪了。敢問夫人,因何事光臨寒舍?」

  祈聖因道:「無事不登三寶毆。我當然是有事而來。但如今看來,我可是來錯了時候,走錯了地方啦。」原來這時宇文雄與江曉芙雖然插劍歸鞘,雙雙退下,但還是氣鼓鼓地盯著祈聖因。

  谷中蓮道:「尉遲夫人,且慢!你既然身上有事,遠道而來,卻怎能話未分明,就要走了?」

  江曉芙忍不住說道:「媽,是朋友來了,咱們才能當作客人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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