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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清濁未分堪一歎 恩仇難辨又重來(2)


  宇文雄急得嚷道:「草料是我割的。那匹馬也是我喂的。怎麼會有毒草?」

  王老頭道:「這些有毒的野草並不常見,或許你不能分辨,也是有的。宇文哥兒,我老漢絕沒有疑你之意。」王老頭對宇文雄頗有好感,聽說是他割的草料,趕忙替他開脫。但穀中蓮卻是不能無疑了。

  王老頭接著說道:「好在中毒不深,調養三五天就會好的。嗯,江夫人,我幾乎忘了,還有一個特別的消息。」

  穀中蓮道:「什麼消息?」

  王老頭道:「鎮上那家開張的酒樓。給人一把火燒了。有兩個夥計還被打傷。這把火已經奇怪。更奇怪的是,火起之後,酒家的人竟不救火,全部逃了。待到鄰居將火撲滅,酒樓也已倒塌,只剩一堆瓦礫啦。唉,今後可沒有這麼好的喝酒地方啦,真是可惜!」

  葉淩風心裡又驚又喜,暗自想道:「這黑店被燒,風從龍的黨羽在東平鎮上已是不能立足,我也不用擔憂他們再來威脅我了。即使風從龍以後會來找我,但至少目前我是可以安心睡覺了。哈,真想不到事情樣樣如意,圓滿得簡直還出乎我意料之外!祈聖因死了,李大典他們被趕跑了,如今黑店又被燒了,我的秘密也不怕被人揭穿啦。」

  只有一點點令他未能安心的是,燒毀那黑店的不知是什麼人,這人會不會知道他與這間黑店的關係?他想了又想,自己安慰自己道:「昨晚我偷偷進入那家酒店,事先曾非常小心的看過,街上並無一個人影,料想沒人知道我這個秘密。至於後來宇文雄碰到的那個夜行人,雖然有點可疑,但那也已經是我踏出東平鎮以後的事了。」這麼一想,葉淩風又釋然於懷了。

  那王老頭感到江家的氣氛異乎尋常,報告了這個消息之後,說道:「江夫人,你有事情,我不打擾你了。我也該回去料理我那匹寶貝坐騎啦。」

  玉老頭走後,穀中蓮歎了口氣,說道:「芙兒,可惜你爹爹不在家中。」要知道穀中蓮雖然比江海天聰明,但臨事卻不如江海天之有決斷。此時她正自心亂如麻,感慨沒人可與商量,一時間不知如何處理。

  從岳霆與王老頭所說的種種事情推斷,宇文雄的確是有最大的嫌疑,但穀中蓮卻也不敢相信宇文雄就有這麼大膽。

  宇文雄也知道自己的嫌疑最大,忍著悲憤,咽下眼淚,跪在穀中蓮跟前說道:「師母明鑒,徒兒實是冤枉!」

  葉淩風「幫腔」道:「事情雖是般般巧合,但我相信二師弟決不敢違背門規。我願與師妹一同擔保他!」他明知江曉芙定會給宇文雄說項,他就先說在頭裡,明是幫腔、實是挑起穀中蓮的懷疑。

  江曉芙無心琢磨葉淩風的話語,果然接著便道:「媽,請念在二師哥曾經救我之恩,免於責罰。那姓嶽的一面之辭,也未可就全信了。」江曉芙提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給宇文雄開脫,只能提起舊事來給他說情,卻不知這樣一來,更觸了母親之忌。「暗藏的奸細」這是何等重大的罪名,豈能因兒女之情、私人恩惠就可開脫?

  穀中蓮想了一想,沉聲說道:「宇文雄,你起來吧。我有話說。」她不叫「雄兒」而直呼其名,江曉芙己感到了不妙。

  穀中蓮道:「事情總有水落石出之時,你也不用著急。你的內傷都已好了吧?」

  宇文雄怔了一怔,道:「多謝師母再生之德,徒兒早已好了。」不解師母何以明知故問。

  穀中蓮微露歉意,說道:「你是為了我的芙兒而受傷的,如今你已痊癒,我也心安了。你當日拜師之時,師父是將你收為『記名弟子』的,如今既然出了這件事情,這師徒名份,就留待水落石出之後再定吧。你所學的武功,我可以讓你帶走,但在重返門牆之前,你可不能自稱江家弟子了。」

  江曉芙大驚道:「什麼!媽,你要把二師哥趕走?」

  谷中蓮心意已決,說道:「芙兒,你別吵鬧。宇文雄,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既然出了這件事情,旁人未必都能信得過你。我若不按武林規矩辦事,別人只怕會說我包庇徒兒。目前暫且委屈你一點兒,只待事情清楚,你就可以重返門牆。你能夠體諒我這片苦心麼?」

  穀中蓮說的確是實話,要知她明日便要前往氓山,主持獨臂神尼的祭典,並與群雄聚會,合謀抗清。群雄若然知道此事,豈能放過了宇文雄?而且她雖說是信得過宇文雄,但也總得作「萬一」的打算,宇文雄過去的經歷她並不是十分清楚,祈聖因也曾再三叫她「小心」的了,倘若宇文雄「萬一」真是奸細,其禍非小。所以她不能不採取這樣的處置,而這樣的處置,並不同於一般的「清理門戶」,她認為已是合情合理,寬大非常。

  宇文雄心裡十分難過,但他也是倔強的性情,心中想道:「師母既有見疑之意,我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當下恭恭敬敬地向穀中蓮叩了三個響頭,說道:「一日為師,百年為父。徒兒今日蒙冤未白,難列門牆,只得遵從師母之命,免得玷污師門清譽,但師恩未報,弟子在外決不敢以江大俠的門人自居,但私下我卻不能不認師父、師母。還望師母體念我的衷誠,許我再尊稱你一聲師母。」

  穀中蓮本待阻止他以師徒之禮拜別的,聽他說得如此懇切,也不禁眼睛微潤,不阻止他了。

  江曉芙叫道:「二師哥,你當真就要走了?媽,你怎能這樣狠心?」

  穀中蓮道:「你這丫頭真不懂事,風侄,把她拉開。」宇文雄道:「師母這樣做已經是非常顧全我了,師妹,多謝你的好意,但你也不必阻攔了。」

  葉淩風踏上一步,遮住門口,說道:「師弟,你一人在外,多多保重。我必定盡力協助師母,查明事實,給你洗脫嫌疑。你,你放心去吧。」他這出「戲」不但是做給宇文雄看的,也是做給江曉芙看的,假戲真做,也不知那裡來的一副急淚,說到後來竟是語聲嗚咽。但他站在門口,用意卻是在攔阻江曉芙追出去的。

  宇文雄十分感動,說道:「多謝師兄肝膽相照,小弟只盼有朝一日,能夠重返門牆,再領師兄教誨了。師兄請回,小弟告辭了。」回身一揖,邁步走出大門。

  江曉芙知道事情已成定局,難以抗回,追出去徒惹傷心,於事無補,即使葉淩風不是攔在門口,她也不會那樣做了。

  谷中蓮將女兒摟入懷中,輕輕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淚珠,說道:「傻丫頭,又不是死別生離,這麼傷心作甚?」江曉芙氣憤難平,說道:「媽,你雖說查明真相,便許二師兄重返門牆。但這樣的無頭公案,卻從那兒查起?」

  穀中蓮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待氓山大會過後,我盡力設法查訪就是。真偽自有人知,他倘若真是冤枉,也總不會一直含冤莫白的。」話雖如此,其實穀中蓮亦無把握可以查明真相,只不過為免女兒傷心,哄哄她而已。

  葉淩風作賊心虛,聽到「真偽自有人知」這一句;卻是禁不住心頭一凜。但隨即想道:「是啊,這樣的無頭公案,從何查起?莫說祈聖因已死,死無對證。即使她還在生,她也必定認為是宇文雄幹的勾當。種種嫌疑,都是關連著宇文椎的,她怎會疑心到我?哈,我佈置得這樣巧妙,只怕祈聖因死了,也還是個糊塗鬼呢。她臨死之前,囑咐嶽霆報訊,不是口口聲聲只指控宇文雄嗎,幾曾疑心我了?」

  葉淩風事事如意,心中歡喜無限。但臉上卻還是一副傷感的神情。江曉芙心道:「我只道大師哥有點妒忌二師哥,卻原來是錯怪他了。」

  穀中蓮道:「你爺爺已經去了三天,今天該回來了。他一回來,明天咱們便要前往氓山了。芙兒,你今日得加緊和你師兄練一練本門武功,大須彌劍式與天羅步法尤其要練得純熟才好。別在人前丟了你爹爹面子。不許再想你二師哥的事情了,趕快去吧。」

  葉淩風心花怒放,說道:「是啊,我在路上只跟師父學了劍訣,還得請師妹多多幫我練練招式才成。」

  江曉芙年少好強,雖然無心練武,但卻樂於助人。葉淩風可算是摸透了這個師妹的脾氣,不惜以掌門師兄的身份,低首下心,求她相助,指點招數,果然哄得江曉芙服服貼貼,不再吵鬧,隨他到花園練武。

  穀中蓮看看他們並肩同走的背影,心中想道:「風侄很會體貼芙兒,或者可以漸漸轉移她的心意。但看剛才的情形,芙兒與宇文雄實是相愛已深,即使她與風侄能成連理,只怕也要在心上留下創傷,永遠不能磨滅的了。唉,我這樣處置,我也不知是否得當?」想至此處,不覺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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