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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遍覓孤雛存友道 驅馳千里護英豪(2)


  但這也還有線索可尋,不幸又過了幾天,進入偏僻的山區,卻再也打聽不到那幫人的消息了。葉淩風舊話重提,說是追蹤無望,勸他師父不如回家。江海天歎口氣道:「換一條路走,過幾天再說吧。大同是北丐幫總舵所在,咱們可以到那裡請仲幫主幫忙打聽。」江海天至此亦有點灰心,心中只存著一個希望了。

  這一日他們正在路上行走,忽見前頭有兩匹快馬,跑起來四蹄如飛,看來也是兩匹罕見的千里馬。

  江海天道:「這兩匹駿馬的主人定然是不尋常的人物,咱們追上去看看。」他們師徒二人所乘的白龍駒與赤龍駒甚具靈性,見了同類的駿馬,起了爭勝之心,不待主人鞭策,便放盡腳力,向前追趕。但也要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刻,雙方的距離才漸漸拉近。

  江海天這時正是看得分明,不覺吃了一驚,原來騎在馬上的乃是兩個軍官。馬蹄上有烙印,江海天曾見過禦馬,他眼光銳利,只一瞥就認得這是大內的鈐記。江海天心道:「這兩個人坐的禦馬,一定是大內派遣出來的高手無疑。這可不方便向他們打聽了。他們如此匆匆趕路,不知是為了什麼緊要的事?」恰好就在此時,那兩個軍官在馬上交談,有幾句話語斷斷續續地飄進江海天的耳朵。

  只聽得其中一個軍官道:「那獨角鹿的消息不知可不可靠?」另外軍官道:「不管是真是假,咱們也總得縛住那條孽龍。然後,──」說至此處,江、葉兩騎馬已趕了上來,那兩個軍官愕然回顧,話聲也倏然而止。轉瞬之間,江、葉二人的坐騎一陣風似的就過去了。那兩個軍官不禁失聲叫道:「好兩匹寶馬!」

  江海天聽到了這幾句斷斷續續的對話,不由得陡地疑心大起,暗自想道:「他們說的獨角鹿,想必是一個人的綽號。『祁連三獸』中的鹿克犀額角凸出一個肉瘤,莫非說的就是他了?夏兒已給那幫人搶去,這消息官家早已知道,那鹿克犀所報的又是什麼消息呢?還有,那條孽龍又是指誰?」

  這時他們師徒二人的坐騎早已把那兩個軍官遠遠甩在背後,江海天暗暗後悔,心道:「早知如此,不如在背後跟蹤他們。等待機會查個水落石出。」要知江海天的坐騎已經顯示出它的腳力,倘若此際江海天勒住坐騎,策馬緩行,等候他們,那就太過著了痕跡。

  鹿克犀是主謀誘騙李光夏的人,雖然他如今已是給另一幫人槍去,但有關鹿克犀的消息也還很可能牽連到李光夏。江海天好不容易才發現這一絲線索,焉肯放過?

  江海天本是不善於作偽的誠厚君子,但人急智生,卻也給他想出了「笨」方法來。

  在馬行如飛之際,江海天突然「啊喲」一聲,假裝失足墜馬,摔出了數丈開外。他那匹赤龍駒久經訓練,見主人墜馬,便即放慢了腳步,走到江海天身邊。

  葉淩風大吃一驚,連忙也勒住坐騎,過去看他師父。他是個絕預聰明的人,一驚之後,隨即起疑,師父的武功、騎術,都是人所罕及的,怎的會突然墜馬了?問道:「師父,你怎麼啦?」江海天道:「還好,掉得不算很重。」

  那兩個軍官的坐騎,比不上他們師徒二人的神駿,但也相差不遠,不過一會,就趕了上來,見此情狀,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匹坐騎雖然不錯,但脾氣卻似乎很是凶呢,哈哈,好馬也要選擇主人,看來它是不服你騎。」他們的坐騎跑得很快,說了這幾句話,也就早跑出了一大段路程了。江海天假裝哼哼唧唧,也沒有回答他們。

  此後,江海天就控制坐騎,不讓它跑得太快,也不讓它太過落後,黃昏時分,那兩個軍官進入一個小鎮投宿,江海天也跟著進去。

  那兩個軍官剛在客店門前下馬,見江、葉二人也跟著來到,微有詫意,說道:「你們的坐騎倒是跑得很快啊。你沒有摔壞嗎?」江海天道:「托賴,托賴。還好,還好。」

  客店的主人見有軍官來到,慌忙出來迎接,百般奉承。那兩個軍官大剌剌地說道:「把我們的馬匹好好洗刷,好好照料。我們明日一早便要起程。」那店主人應道:「是。」上去牽馬。江海天道:「我們這兩匹馬不用洗刷,你只須給我喂飽它草料便是。」

  那店人也稍稍懂得相馬,不覺有點躊躇,說道:「我們的馬廄地方不大,你們四匹馬同在一起,若是其中有一匹發了脾氣,踢壞了另一匹,這個,小的可擔待不起。」高的那個軍官哈哈笑道:「不要緊,我的馬若給踢傷,就把他的賠給我便是。這也是兩匹好馬,應該給他好好照料。」

  江海天心裡暗晴好笑,「原來你們是在打我這兩匹馬的主意。」那店主人見軍官如此說了,方敢收容江、葉二人的坐騎。

  待到三更過後,江海天悄悄起床,吩咐葉淩風道:「我上去就回。若是有什麼響動,你立即出聲。」

  江海天的輕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到了那兩個軍官的窗外偷聽。

  許久都不聽見聲息,江海天心道:「難道他們睡著了?好,既是聽不到什麼,我索性進去點了他們的昏睡穴,搜一搜他們身上帶有什麼公文。」

  正想付之行動,忽聽得悉索聲響,一個軍官道:「咦,你也沒有睡著?」另一個軍官笑道:「彼此,彼此。陸兄,有件心事我委決不下,咱們斟酌、斟酌。」

  那姓陸的軍官小聲說道:「李兄呵是擔心咱們這次藏龍堡之行?」那姓李的軍官道:「就是呀。你說,咱們明天是趕路還是不趕?」

  那姓陸的軍官道:「我不很明白你的意思。趕又怎樣,不趕又怎樣?」

  那姓李的軍官道:「若是放盡咱們坐騎的腳力,三天之後,便可趕到米脂,但是,其他幾路未到,只是咱們兩個人,這個,這個──」

  那姓陸的軍官道:「我明白了,你是擔心降伏不了那條孽龍?」

  鄧姓李的軍官道:「張士龍雖是名震西北,我還不怎麼懼他,我擔心的倒是林──」他的同伴忙道:「噓,小聲,提防隔牆有耳。」江海天聽到一個「林」字,不覺心頭一跳。

  要知江海天交遊廣闊,武林中稍微有點來頭的人物,他幾乎無不知曉,聽了這話,不覺心裡想道:「原來他們所說的那條『孽龍』乃是米脂張士龍,張士龍以霹靂掌與亂披風拐法稱雄陝甘道上,在江湖人物中,也算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這兩個軍官不懼張士龍而懼一個姓林的,這人的身份、武功當然應該是遠遠在張士龍之上,哎呀,不妙,具有這樣身份武功而又是姓林的江湖好漢,除了天理教的教主林清之外,那還有誰?」

  江海天豎起耳朵細聽,只聽得那姓李的軍官笑道:「誰敢到此偷聽?憑著你我聽風辨器的本領,即使有行人到來,難道咱們還會聽不到聲息?」那姓陸的道:「總是小心的好。」

  那姓李的說話不怕,到底還是聽了同伴的勸告,說了一個「林」字之後,便沒有把名字說出來。兩人似乎是咬著耳朵說話,江海天雖然凝神靜聽,也聽不出他們說的什麼了。

  過了一會,只聽得那姓李的軍官笑道:「妙計,妙計。陸老弟,到底你心思靈敏,咱們就依計而行。若是此計不成,再等他們來齊了動手。」聽來他們似乎是計議已定,不必再咬著耳朵說話了。

  那姓陸的軍官道:「咱們再商量另一件事情。」姓李的笑道:「你智計過人,還有什麼事情會令你為難,要與我商量?」

  姓陸的道:「事情不會辣手,不過咱們還是商量一下,看用什麼方法的好。」姓陸的道:「就是咱們今日所遇的這兩個,他們的坐騎我越看越是喜歡。敢情比咱們的大內所飼的禦馬還要強得多呢。」

  姓李的軍官哈哈笑道:「原來你是看上了人家的坐騎。這有什麼可商量的,奪過來就是了。不瞞你說,我也正有此意呢。」

  姓陸的道:「那中年漢子,似乎身有武功。你看不出來嗎?」

  姓李的道:「我看也不會很強,他在路上不是摔了一跤嗎?若然本領非凡,焉能摔倒?」

  姓陸的道:「他雖掉倒,隨即就趕上來了。焉知不是假裝的?而且我曾仔細注意,他雙眼神光湛然,內功根底,頗似不弱。」

  江海天聽到這裡,心裡想道:「這姓陸的招子倒是很亮。且看他們要怎麼樣對付我?」

  那姓李的卻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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