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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谷中蓮這一番說話,不著痕跡地介紹了葉凌風的身份。新入門的弟子,拜師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認識掌門師兄,這也是武林規矩,宇文雄當然不會想到師母的話中還含有別的用意。

  葉凌風卻是個七竅玲瓏的人,一聽就聽得出谷中蓮的意思是想女兒和他多親近一些,而且在說明他們的「親誼」之時,點出一個是「表哥」;一個是「世交」,對女兒有所暗示,暗示著有親疏厚薄之分。

  葉凌風自己覺得琢磨到師母的心意,不覺又暗暗高興起來,尋思,「這小子品貌不及我,武功不知如何,但他如今功力已矣,要從頭練起,待他本領恢復之時,我早已在他之上了。師妹如今雖是對他較為親近,那不過是因為這小子曾救她性命,而這兩天又同在一起的緣故。將來日子久了,她自會發覺我這個人樣樣都比這小子強,她還能不選中我麼?何況她的母親也是幫著我的!哈哈,有個對手和我爭奪,我贏了美人,那才更有意思呢!」

  江海天沒有他妻子想得這麼長遠,他只是為求心之所安,才收這個徒弟的。收了徒弟,心安理得,也就高高興興了。

  當下江海天便對妻子說道:「咱們找到了芙兒,原來的計劃可要稍微修改了。你和雄侄、芙兒回家,小心照料他們。芙兒傷得雖重,大致可以無礙,只須靜養便可以了。雄侄可得雙管齊下,一面給他服藥,一面教他練功。家中有一支千年人參,是那年長白三雄送給我的,功能固本培元,你可以給雄侄服了。你先授他內功心法,待我回來,再教他須彌劍式。」

  江海天吩咐了妻子,再回過來對葉凌風道:「你的三師弟落在賊人之手,咱們還須把他找回來。你和我先到德州,見丐幫的楊舵主。我發出的英雄帖是由他分送各方的,如今已有多日,可能也會有些消息來了。」

  江海天讓女兒和宇文雄回家,葉凌風失去了和江曉芙親近的機會,心裏自是有些醋意。但他也是個好高騖遠的人,想到與師父同走江湖,可以和天下英雄認識,受人羨慕,這機會更為難得,也便高高興興的奉命唯謹了。

  當下江海天背起了宇文雄,谷中蓮背起江曉芙,施展輕功,走上陡峭的斜坡,葉凌風空手而行,使出吃奶氣力,仍是跟他們不上,不時要江海天停下腳步等他,心裏又是慚愧,又是興奮,心道:「幸虧那日我當機立斷,不放過拜師的機會,果然得如心願。只要我學得師父一半本領,已足以縱橫江湖,揚名天下了!」

  江海天一路走一路向宇文雄查問尉遲炯的來歷與形貌,江曉芙也把那日與尉遲炯夫妻交手的情形,詳詳細細再向父親說了一遍。江海天查問得十分仔細,聽了他們的敘述之後,說道:「這千手觀音祈聖因曾托她的丫鬟向你爺爺傳話,說是她對李文成的孩子並無惡意,看來倒並非虛言。」江曉芙道:「爹爹,你怎麼知道?」

  江海天道:「你削了她的頭髮,在你重傷之後,她本來可以結果你的,她不是沒有殺你嗎?」江曉芙道:「那是她怕了咱們江家。」江海天道:「她不殺你,豈不更要顧慮『放虎歸山』的後患?依我看來,她劫奪李文成的孩子,內中定有因由,不能與清廷鷹爪之要加害這個孩子相提並論。她不殺你,也足以見得她還不能算是心狠手辣之輩。」

  江曉芙噘著小嘴說道:「爹爹,這對賊夫妻搶了我的寶劍,搶了我的坐騎,又把我與二師哥打得重傷,你卻還寬恕他們,爹爹,你不為女兒出氣,也得顧你的威名,這事情你怎能不管?」葉凌風有意討好師妹,幫口說道:「不錯,師父你老人家威震天下,這兩個賊人竟敢在太歲頭上動上,當然不能放過他們!」

  江海天正色說道:「誰說我不管了?大丈夫一諾,重於九鼎,生死不移,我答應照顧李文成的孩子,怎能不管?」江曉芙心道:「你還只是為了外人,不是為我。」正要再與爹爹撒嬌,江海天似是看破女兒心意,接著說道:「你這次是為了給我辦事,吃的大虧,我當然也不能不管,你失落的寶劍坐騎。我當然也總得設法向賊人討回。但你們可要記住,這不是為了我們江家的面子,我才去對付賊人。凡事先要問有理沒理,有理不畏強暴,無理就不該恃勢凌人。你們剛才的說話,口口聲聲,都只是著重要顧全我的威名,那就錯了。難道因為你是江海天的女兒、徒弟,別人就非得逢人讓你不成?你們若是存有這樣的念頭,將來難免恃勢生驕,行差踏錯!我要先提醒你們,你們若是做錯了事。我絕不給你們當作護符!我還要先處罰你們,不待別人找上門來!切記!切記!」

  一番話說得江曉芙低下頭來,噤若寒蟬,那裏還敢與父親賭氣。葉凌風也是一臉尷尬,作聲不得。谷中蓮笑著給女兒打圓場道:「他們只不過說了那麼兩句話,卻惹出你一車子的教訓。他們說得雖是有欠考慮,你的教訓也太重了。女兒還在病中呢。」江海天道:「我教訓得對是不對?」

  谷中蓮笑道:「誰說你不對呢?但也用不著氣呼呼地說話呀!」江海天笑道:「你還說呢,女兒都是給你寵壞了的。」聲音已轉柔和,輕輕撫摸女兒的頭髮說道:「芙兒,你這次給我辦事,受了重傷,難道我就不愛惜你嗎?只是別人尊我為『江大俠』,我是要勉力而為,無負於『大俠』之稱,因此我也想教你成才,要你也無愧於作一個『大俠』的女兒,你懂得嗎?」

  江曉芙嚥住淚水道:「爹爹的苦心,孩兒明白。」一場小小的風波就揭過去了。但從江海天這一頓教訓之中,葉凌風對江海天的為人,又多了幾分瞭解,心中暗自戒懼,想道:「討師母的歡心,那是容易得很;討師父的歡心,可還得多費一點心思呢!」

  說話之間,已出了荒谷。江海天叫葉凌風到附近小鎮僱了輛騾車,由谷中蓮護送江曉芙與宇文雄回家,他則與葉凌風同往德州,葉凌風又是歡喜,又是吃醋,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也就不必細表了。

  德州的丐幫分舵楊必大,見江海天親自到來,高興之極,一定要留他多住幾天,一來等待消息,二也好約德州的武林豪傑與他們師徒見面。江海天知道他們丐幫有飛鴿傳書,勝於自己茫無頭緒地去打聽消息,便在楊必大的分舵住了下來。酬酢兩天,到了第三天,果然接到了一個消息。

  這是丐幫在開封的分舵,用飛鴿傳書,送來的消息。消息說丐幫的八袋弟子元一沖,前日在定陶縣的官道上發現賊人,在場的還有氓山派的兩位前輩甘人龍與林笙,他們曾與賊人交手,詳情如何未悉,他們三人已快馬向德州趕來,請楊必大通知江海天來與他們會面。

  楊必大看了書信,駭然說道:「元香主已得了仲幫主的衣缽真傳,還有氓山派的甘、林兩位老前輩在場,竟然未能擒下賊人,看信中的語氣,似乎他們還吃了點虧呢。賊人已到河南境內,只怕要請少林寺的十八羅漢下山,才能對付他們了。」尉遲炯能夠打傷江曉芙,江海天自是知道他的本領非同泛泛,倒沒有楊必大這麼驚詫。不過,也還是有點感到意外,尉遲炯夫妻本領之強,似乎還稍稍超出了他的估計。

  其時南北丐幫早已合併,南丐幫原來的幫主翼仲牟年老退休,晉為「長老」,不管普通事務,丐幫總幫主一職由原來的北丐幫幫上仲長統擔任,元一沖是仲長統的大弟子,已練成了混元一炁功,武功之強,在丐幫中名列第三,僅遜於乃師仲長統與副幫主高天行。甘人龍是當年江南大俠甘鳳池的兒子,林笙則是氓山派第三代中的四大弟子之一,谷中蓮是第四代,這兩人都已在六十開外,也早已成為氓山派的長老了。總而言之,這三個人都是大有來頭的武林一流高手,以他們三人之力尚自吃虧,怪不得楊必大驚詫,江海天也要稍感意外了。

  當下江海天說道:「定陶是在山東河南交界之處,開封的貴幫舵主接獲消息,再用飛鴿傳書,至少也是在事情發生兩日之後。他們三人快馬馳來,明日不到,後日也可以到了。且待見了他們,知悉詳情,再商對策吧。我不想因此小事,便驚動了少林高僧。」楊必大本想用飛鴿傳書,向少林寺報訊的,聽江海天這麼說,只好作罷。

  第二日中午時分,元一沖等三人果然便已趕到,其時江海天正在與德州群雄聚談,聽得他們到來,群情聳動,都圍在他們身邊,聽他們說話。

  甘人龍道:「我們已接到江大俠的英雄帖,氓山派的弟子已分頭出動,在各處要道,準備兜截賊人了。我與林師弟一路,那日在定陶官道,恰巧碰見了元香主與賊人交手。」

  元一沖先道了一聲「慚愧」,說道:「那兩個賊人一男一女,但並沒有攜帶小孩,起初我還有點捉摸不定,不知是否江大俠所要緝拿的賊人。後來我才認出他們的坐騎是江大俠之物,這才上前攔截他們,向他們盤問。」

  江海天最關心的是李文成那個孤兒,聽說那男女賊人並未攜有孩子同行,好生失望。

  元一沖接續說道:「那髯鬚賊好橫,一聽得我查問李文成的孩子,二話不說,就抽出馬鞭向我劈面打來。我在馬背上展開空手入白刃的擒拿手法,與他周旋。我意欲捉拿活口,一時間還未敢使用混元一炁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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