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飛鳳潛龍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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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建侯笑道:「還是像過去幾次那樣,只是傳聞而已,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這次的傳聞卻多點根據,你還記得那兩個幫助你殺了『楊老闆』的人嗎?」 魯世雄道:「那兩個人怎麼樣了?」 班建侯道:「給人暗殺了。那人殺了他們之後,就用他們的血在牆壁上畫一條龍。」 魯世雄道:「哦,有這樣的事情,我還未知道呢。」 班建侯道:「這也是昨晚發生的事情。我們猜想壁上所畫的那條龍想必是『潛龍』所留下的記號。當然也有可能是別人冒用『潛龍』的標記。不過,總是不可不防。因此,我揣度王爺的用意,他派遣孟中還給你駕車,這是要多用一個得力的人來保護你。郡馬,你雖然武藝高強,但那潛龍神出鬼沒,你若單獨碰上了他,王爺和我都是難以放心。有孟中還和你一起,那就不怕潛龍了。」 魯世雄道:「多謝王爺和班大人愛護之意。」心裏暗笑:「今早在他給我用布袋蒙頭的那一剎那,我還懷疑他就是潛龍呢!」 班建侯事務繁忙,和他說了「潛龍」這件新聞,就不再陪他了。魯世雄按照院中規矩,在宮娥服侍之下換過衣裳,回到自己的房間。 過去,他一進入房間,便會拆開書桌上留給他的圖解,全副精神便放在穴道銅人的圖解上,但今天卻是心緒不寧,無心研究。 魯世雄雖然知道這新來的馬車夫不是「潛龍」,但想起他對自己的古怪舉動,尤其在初見面時他那冷若寒冰的目光,好像是充滿了敵意,魯世雄的心裏仍是不能免於疑慮:「是他生性如此,對任何人都這樣冰冷,還是單獨對我如此呢?」魯世雄心想。 另一件令得魯世雄心裏不安的是,他以為王爺已經對他十分信任,應當是無話不可談的了,但這個新來的馬車夫,他聽了班建侯剛才所說,才知道他是王爺最寵愛的家將,「王爺為什麼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人?」而且,「飛鳳是我的妻子,這人是她爹爹推薦的,她為什麼從沒有提過?」 魯世雄百思莫解,呆坐了半個時辰,這才把班建侯隔晚留在他的書案上的函件打開,打開一看,魯世雄不由得意外地驚喜起來。 這五年來,他每天研究的都是穴道銅人的圖解,他以為班建侯今天留給他的將是一張新的圖解,因為舊的那張「手少陽經脈圖解」,他花了一年的心血,剛剛得出研究的結果,接下去應該是「足少陽經脈圖解」的。哪知打開來一看,班建侯今天留給他的,卻是陳搏的一篇內功心法。 穴道銅人的圖解十分深奧,倘若先對陳搏的內功心法下了功夫,對上乘的內功學理有了一定造詣之後,回過頭來再研究穴道銅人圖解,或者雙管齊下地研究,那就可收事半功倍之效。這個道理魯世雄也曾經和班建侯說過,班建侯當時沒有說什麼,事後並不照辦,魯世雄怕他起疑,以後就不敢再提,想不到在幾年之後,班建侯卻照他的意思做了。雖然這只是陳搏十三篇內功心法中的一篇,但總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了。 「從這件事情看來,王爺和班建侯還是信任我的!」魯世雄心中一喜,就把對這馬車夫的疑慮暫時擱之腦後了。 他把全副精神放在新獲得的這張內功心法上,殫精竭智,反覆琢磨,不知不覺已是到了黃昏時分,是應該回家的時候了。 此時他正在思索到一個關鍵的問題,若是想通了這個問題,這篇內功心法的秘奧就可以迎刃而解。 於是,魯世雄叫他的衛士出去告訴那個馬車夫,他要遲一個時辰方始回家。這樣的事情以前也曾經有過幾次的,甚至在研經院中過夜也曾經有過,因為院中的檔是不能帶回家去研究的,若是到了關鍵的時候,缺少參考的典籍,而又中斷思路的話,第二日繼續研究,那就要艱難得多了。這樣的事情以前有過,不過,今天卻是新馬車夫「上任」的第一天,魯世雄在豁然貫通之後,方才驀地想起。 此時已是天將入黑的時分,魯世雄走出院子,只見馬車停在那兒,新來的馬車夫卻是不見。魯世雄惴惴不安,心中想道:「難道是他生了氣走了?」 衛士說道:「孟大哥賭錢去了,和弟兄們鬧得正歡呢,我替你找他去。」院中共有四個衛士,去找馬車夫的那個衛士是他們之中資格最老的一個。 魯世雄有點納罕,說道:「這位孟大哥冷口冷面,卻和你們很合得來麼?」王爺的手下,對等級的分別是很注重的,魯世雄心想:「姓孟的這個傢伙,可以和班建侯稱兄道弟,卻怎的肯自貶身份和衛士一起廝混?」 一個也是資格很老的衛士答道:「孟大哥是一個很和氣的人呀,郡馬怎麼說他冷口冷面?他對我們從來不擺架子的。以前我們在王府執役,常常和他賭錢,但他到研經院來,這還是第一次,郡馬今晚遲了一個時辰回家,所以一班老朋友就趁此機會邀他相敘了。」 說話之間,孟中還已經走來,後面幾個衛士揚手叫道:「孟大哥,明天早些來,咱們賭個盡興。」 孟中還見了魯世雄,頓時又換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孔,魯世雄歉說:「孟大哥,對不住,勞你久候了。」孟中還淡淡說道:「沒什麼,我們做下人的本來是伺候人的。上車吧。」魯世雄碰了一個軟釘子,不敢多說,自己套上布袋,便上馬車。 魯世雄在車行途中溫習了一遍今日的心得,暗自想道:「姓孟的你別神氣,總有一天我的武功會高過你。」原來他今日所研究的這篇內功心法,其中就有一個運氣的法門,可以在被擒之後用收縮肌肉的功夫滑脫對方的掌握,乘機反襲敵人。「如果我現在和你較量,雖然還是打不過你,但總不至於給你那麼輕易地就拋上了馬車了。」魯世雄心想。 回到了郡馬府,又有一件稍稍出乎魯世雄意料的事情——獨孤飛鳳在門前等著他。魯世雄從前幾次遲歸,妻子都未曾有過倚門盼望的。 魯世雄怔了一怔,說道:「我今晚回家遲了,但卻給你帶了一位熟人來啦。」獨孤飛鳳面色有點蒼白,聽了魯世雄的說話,這才把目光緩緩地向那新來的馬車夫投射過去。 孟中還上前行了個禮,說道:「參見格格,賀喜格格。格格大婚,小人還沒有送禮呢。」 獨孤飛鳳強自抑制,可是在月光之下,面色卻是越發顯得蒼白了,當下「嗯」了一聲,說道:「你這幾年在什麼地方?可成家了沒有?」 孟中還淡淡說道:「小人這幾年來都在蒙古,顛連大漠,異域窮荒,能保得餘生歸來已是萬幸,哪還顧得了成家立室。」 魯世雄心頭一凜,想道:「原來他這幾年來都在蒙古,這倒要更加小心提防他了。」 獨孤飛鳳半晌不語,孟中還道:「如果格格沒有什麼吩咐,我回去了。」 獨孤飛鳳露出一派茫然的神色,這才說道:「你們今晚回來得遲,王府開飯的時間恐怕已經過了。你就在我們這裏吃一頓飯吧。我的兩個孩子你也還未曾見過呢。」 孟中還道:「不,我在研經院已經吃過飯了,多謝你啦。改天我再來看小格格和小貝子吧。」 孟中還走後,魯世雄道:「聽說他是你的爹爹遺書保薦給王爺的,你和他很熟吧?」 獨孤飛鳳道:「我們在鄉下住的時候,他曾經做過我們的鄰居,但不久就搬到他處去了。爹爹在他搬走之後,也不過一年就進了王府。我們只是小時候見過面,談不上什麼熟識。爹爹大約是後來在軍旅之中再遇到他的。」她在答丈夫問話之時,不自覺地避開了魯世雄的目光,顯然所說的是不盡是實,心有內愧。魯世雄何等精細,早已覺察。 魯世雄神色沒有絲毫表露,只是淡淡一笑,說道:「是這樣嗎?怪不得你從來沒有和我談及這個人。假如是很熟識的人,你一定會和我提起了。」 獨孤飛鳳怫然不悅,說道:「在王府當差的人不計其數,我怎能一一想起來和你談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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