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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這人不但能夠立即自己解開穴道,而且還能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舉將魯世雄制服,內功之深,招數之妙,嚇得魯世雄心膽皆寒!

  本來魯世雄的武功已是不弱,在研經院五年,又參透了不少上乘武學的原理,本領更是突飛猛進。以他現在的武功而論,那個老馬車夫早已不是他的對手。但現在這個新來的馬車夫卻又是如此輕而易舉地制服了他,魯世雄不禁涼了半截,一方面興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感,一方面更害怕這個新來的馬車夫不知會如何的炮製他?心裏想道:「倘若他是我的仇家,這就糟了!」

  那新來的馬車夫跨上了駕駛的座位,便即駕車疾馳。魯世雄早已把到研經院的路線熟記心中,雖然蒙著頭藏在車廂之中,也知道這輛馬車的確是到研經院去的,方始放下了心。

  那馬車夫專心駕駛,根本不提魯世雄剛才點他穴道之事,就像是沒有發生過這回事情。

  倒是魯世雄按捺不住,心有所疑,不能不問:「麻三爺呢,他為何不來?」

  馬車夫道:「他躺在棺材裏了,當然不能再來送你。」

  魯世雄吃了一驚,說道:「麻三爺死了?」

  那馬車夫只是「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但這無言的回答自然是嘲笑魯世雄說的乃是廢話:人已經躺在棺材裏面,當然就是死了,還用再問?

  魯世雄以「郡馬」的身份,這幾年來只有受人奉承,從沒受過別人奚落,此時吃了新來的馬車夫這記悶棍,卻又難以發作,只好閉口不言。

  可是在魯世雄的心上卻又多了一個疑問:「麻三爺怎麼忽然就死了的?」昨天他還乘坐麻三爺的馬車,並沒有說他有病。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一晚之間,就撒手離開塵世?

  那馬車夫好像知道魯世雄在想什麼,忽地冷冷說道:「你的金牌是一百二十四號,你若然還不相信是王爺叫我來替代麻三爺的,你盡可以不乘我這輛馬車。」

  魯世雄笑道:「我豈有不信之理。老哥貴姓?」

  那馬車夫道:「孟。」魯世雄問他姓什麼,他就只答一個字,連名字也懶得多說。魯世雄好生納罕:「這人是天生成的不喜歡說話的呢?還是對我含有敵意。」

  但魯世雄卻已是更可放心了,這新來的馬車夫說得出他的金牌號數,當然決不會是冒充的了。

  一路無話,到了研經院。

  按照慣例,馬車停在研經院的門口,魯世雄脫下了布袋,只要把金牌拿出來給守門的衛士一看,就可以自行進去的。但今日卻又出現了一個「例外」,守在門口的不但有衛士,還有研經院的事務負責人班建侯。

  魯世雄連忙施禮,正想請問,班建侯卻對那馬車夫點了點頭,笑道:「你回來了?」

  魯世雄不覺又是一驚,這才知道班建侯今日守在門前,不是接他,而是接這馬車夫的。一個馬車夫要勞班建侯站出門前接他,這人的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新來的馬車夫請了個安,淡淡說道:「是。我回來已經有三天了。班大人,你好。」

  班建侯道:「好,我們都在掛念你呢。可惜麻三爺死了。他得的是什麼病?」

  馬車夫道:「聽說是絞腸痧,御醫請來,已經斷氣。臨時找不到適當的人,王爺叫我替他。」

  班建侯道:「我已經知道了,王爺派來通知我的人剛剛才走。」說罷回過頭對魯世雄笑道:「麻三爺是天亮時候死的,王爺叫孟老弟來接你,大約來不及另外派人通知你了。你們沒有發生誤會吧?」

  魯世雄甚是尷尬,說道:「沒有。」馬車夫笑了一笑,說道:「郡馬倒是很懂規矩的!」魯世雄見他沒有拆穿自己點他穴道之事,心裏倒是不禁有點感激,想道:「幸虧他給我保全了臉面。」要知這件事情說出來雖不緊要,因為魯世雄可以用「不知不罪」的理由來辯解,但一個堂堂的郡馬給馬車夫制服,說出去總是笑話。

  班建侯道:「你們兩個都是穩重的人,我也料想你們不至於發生誤會的。不過我因為孟老弟是第一次到研經院來,又是第一次和郡馬一起辦事,我總是有點放心不下,所以出來看看。現在看到你們依時來到,我就放心了。」

  班建侯以御林軍副統領兼研經院事務主持人的身份,口口聲聲稱這新來的馬車夫作「老弟」,把他給魯世雄駕車的事情說成是「和郡馬一起辦事」,對這馬車夫的尊敬當真可以算得是無以復加,但這馬車夫卻毫無自得的神氣,好像這是「理所應當」。只有魯世雄暗暗吃驚,心道:「幸虧我沒有更多地得罪他。」

  馬車夫道:「多謝班大人。沒有事情了吧?我回去了。」

  班建侯道:「請替我稟告王爺,院中有點小事,如果他這兩天抽得出空閒的時間,就請他過來一下。」馬車夫應了一個「是」字,便即上車。班建侯揮手說道:「過兩天我再替你接風。」

  馬車夫走後,魯世雄與班建侯一同進院,忍不住問道:「這個人是誰?我以前好像沒有見過。」

  班建侯道:「他是王爺最寵愛的家將。以前王爺最親信的心腹是飛鳳的父親,他老人家陣亡之後就是這位老弟了,這位老弟姓孟名中還,說起來還是你死去的岳丈臨終之時向王爺保薦的呢。五年前正當你來到王府之前的一個月,王爺派他到蒙古辦事,現在才回家,你當然是沒有見過他了。」

  魯世雄聽了,大為尷尬,歉然說道:「這,這未免太委屈他了!叫他給我駕車,我卻又如何當得起?」

  班建侯笑道:「研經院是不能隨便讓人來的。每天給你駕車的這個差事也很重要呢!王爺如此安排,一定是經過再三考慮的,你無須心有不安。再說你是郡馬的身份,他雖然是得寵的家將,也總還是要把你當作主子的。只要你對他表示一點尊敬,他是識得大體的人,我想他也不會感到委屈的。」

  魯世雄稍稍減了心中的不安,但另一個疑團卻又升起:「這個姓孟的傢伙既然是飛鳳爹爹所保之人,王爺又對他十分賞識,何以飛鳳從來沒有和我提過他?」想起這幾年來夫妻雖然還算恩愛,但兩人之間總似還有一層隔閡,這種「貌合神離」的滋味,他自己心裏感覺得到,卻是說不出來。想至此處,心裏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班建侯說道:「聽說潛龍最近又在大都出現了,你知道麼?」

  魯世雄吃了一驚道:「可有人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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