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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段珪璋笑道:「今日得與南兄弟重逢,這是天大的喜事,那小賊就由他去吧。」

  南霽雲哈哈大笑道:「段大哥,我望你來有如大旱之望雲霓,睢陽危城,正要你們相助。這位小英雄是──」段珪璋笑道:「克兒,你不是渴望見南叔叔麼?還不快上去見禮。」

  南霽雲這才知道是段珪璋的兒子,驚奇不已,說道:「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段大哥,我看侄兒將來一定要比你還強得多!」

  段珪璋一看,南霽雲的左手果然缺了一個指頭,南霽雲笑道:「大哥,你道小弟這指頭是怎樣斫去的?唉──」段珪璋道:「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們遇到的事情你卻還未知道。南兄弟,你別心焦,賀蘭進明不肯發兵這不打緊,老百姓會給你發兵!」

  當下將茶館眾人的議論與那兩個軍官壯烈犧牲等等事情都對南霽雲說了,南霽雲聽得熱淚盈眶,望空遙拜道:「兩位義士為南某而死,南某若敢有違囑咐,有如此樹!」

  一刀劈下,將一棵樹齊腰斬斷。

  圍攻睢陽的是史思明手下的大將令狐潮,這時已進入了令狐潮的防地,幸虧南霽雲熟悉地理,在前引路,翻過一座山頭,抄小徑直奔睢陽。

  第二日中午,已到睢陽城外,他們隱藏在離城五六裡外的一個土屋,只見甲帳連雲,旌旗招展,人馬奔騰,鼓角喧天,南霽雲道:「不好,賊兵正在加緊攻城!」

  段珪璋笑道:「咱們來得正是時候,好得很啊!」

  南霽雲道:「不如由小弟先殺進城去,再領一支軍隊出來接應你們。」

  段珪璋大笑道:「南兄弟,你是響噹噹的漢子,段某也不是貪生畏死之人,我知道你是想保全我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唰」的一聲,寶劍出鞘,先沖了下去。

  賊兵見他們人少,哪裡放在眼內,有個軍官模樣的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歪著眼睛喝道:「哪裡來的?擅闖大營,還要命麼?」

  話猶未了,忽地一個倒栽從馬背上跌下來,原來給竇線娘一顆彈丸,就打碎了他的天靈蓋。

  段珪璋大喝道:「擋我者死,讓我者生!」

  寶劍一揮,但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迎面挑來的幾柄長矛都已給他削斷!轉瞬之間,南霽雲亦已揮刀殺到,當真是有如兩隻猛虎下山,擋者辟易。

  賊兵中有許多人認得南霽雲,奔走駭叫道:「不好,是南八回來了!」

  要知日前南霽雲曾單騎突圍,殺傷敵軍官兵數百,故此賊兵見他回來,先已怯了。

  不消片刻,他們已沖過三座營地,忽見前面的敵人兩邊分開,一隊騎兵從中間殺出,來得有如暴風驟雨,竇線娘一輪彈弓打去,但聽得叮叮之聲,不絕於耳,原來那隊騎兵,連人帶馬,都披著厚甲,要把他們踏成肉泥。

  段克邪叫道:「爹,我給你開路!」

  騎兵未到,他先迎了上去,只見他在馬群之中,宛如蝴蝶穿花,揮劍專斬馬腳,他那口短劍雖然比不上他父親那口寶劍,也非凡品。他人既矮小,身法又極輕靈,短劍一起,便是一條馬腿隨劍而落,快得難以形容,那隊騎兵共是三十六騎,距離段珪璋還有一箭之地,便已給他斬了十三條馬腿,那些騎士跌下馬來,因為身上披著重甲,想爬起來也不容易,反而做成了同伴的障礙。

  殺散了這隊騎兵,已到了敵人心腹之地,四面八方,密麻麻的都是槍林刀陣,到了此時,披甲的騎兵固然不能衝鋒,但段珪璋等人陷入了重圍,要殺出去也不容易了。

  南、段二人,揮劍掄刀,正自奮力衝殺,忽聽得羊牧勞的聲音哈哈大笑道:「你們來得好快啊,羊某在此恭候了!」

  與他同來的還有敵軍的副帥,以前安祿山帳下四大高手之一的張忠志。張忠志也在大聲喝道:「南霽雲,前日給你僥倖逃生,今日你可是自投羅網了!」

  南霽雲舌綻春雷,一聲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招「刀劈華山」,掄刀狂斬,羊牧勞一個「游龍探爪」,左掌托對方的肘尖,右掌從肘底穿出,便要施展大擒拿手法,扣南霽雲的腕脈。哪知南霽雲的內外功夫,都已練到爐火純青之境,他用了一個「重身法」,雙足一頓,兀立如山。羊牧勞的功力與他在伯仲之間,這一撥竟然撥他不動,南霽雲趁勢一個肘錘,解開了羊牧勞的擒拿手,刀鋒一轉,唰唰唰一連數刀,狂風暴雨般的向羊牧勞掃去。

  南霽雲的「三十六式快刀」迅捷如風,沉猛如雷,羊牧勞也不由得心中微凜,他被南霽雲占了先機,殺手難以施展,迫得腳踏九宮八卦方位,步步後退。

  段克邪身形一起,遊魚般的從人叢中滑過,嘻嘻笑道:「老賊,你不怕再瞎一隻眼睛嗎?」

  羊牧勞怒道:「小娃兒,我要你的命!」

  雙腿連環踢出,他掌敵南霽雲,腳踢段克邪,當真是渾身上下,處處都見功夫。段克邪來得太快,收勢不及,險險給他踢中,幸虧南霽雲快刀斬下,向他的下盤連劈三刀,這才阻遏了羊牧勞連環腿的攻勢。

  要知段克邪上次之所以能傷了羊牧勞一目,全是憑著他超妙的輕功,且有父親寶劍的助力之故,而今南霽雲雖然不弱于段珪璋,但在千軍萬馬之中,不比空曠之地,段克邪的輕功,卻是難以施展,因此他對羊牧勞的威脅便大大減輕了。

  段珪璋揮舞寶劍,方圓丈許之地,潑水不進,竇線娘仗著他擋住敵人,立即便殺上前,使出「金弓十八打」的家傳絕技,猛攻羊牧勞。

  羊牧勞力敵南、段二人,已感艱難,那禁得起又來了一隻雌老虎。只聽得「錚」的一聲,弓弦聲響,羊牧勞的衣服已被弓弦割破。南霽雲大喝一聲,一刀劈下,羊牧勞不敢戀戰,跳出了圈子,大笑道:「南八,你要拚命,老夫恕不奉陪,反正你們是拚命也死,不拼命也死的了!」

  中軍是精銳所在,在羊牧勞壓陣之下,段珪璋等人殺退了一重,還有一重,而且羊牧勞也並非束手旁觀,若有哪方陣腳搖動,他就上去抵擋一陣。他拿定了主意,要等到南、段等人精疲力竭之時,然後一鼓盡殲。

  正在殺得天昏地暗,難分難解之際,忽聽得另外一方,又是殺聲震天,段珪璋舉目遙觀,只見敵陣的「帥」旗附近,陣腳大亂,似有一支奇兵,從天而降,突然從敵軍元帥的金帳裡殺出來!

  只見一個旗牌官快馬奔來,揮著令旗叫道:「大營被襲,羊總管,元帥請你回去保駕!」

  羊牧勞沒法,只好接令。

  羊牧勞一走,壓力輕了許多,但仍有張忠志在一旁指揮,敵軍重重圍困,突圍依然不易。

  南霽雲道:「咱們殺過去與他們會合。」

  段珪璋揮舞寶劍,專削敵人的兵器,南霽雲掄刀狂劈,殺出了一條血路,遠遠望去,只見在「帥」旗那方衝殺出來的只是一小股健兒,最多不過十來個人,不多一會,這十多個人相繼傷亡,只剩下一個老者。這老者左手提著一個人頭,右手挺著一柄長矛,長矛一起,便是一個敵兵給他挑上半空,驍勇非常,當者辟易。

  南霽雲叫道:「咦,這不是郭老前輩嗎?」

  話聲未了,只見羊牧勞已然趕至,大聲喝道:「郭老頭,你又不是唐朝的命官,何苦為張巡拚命,快放下兵器,我念在昔日交情,可以饒你不死!」

  那老頭大喝道:「反賊不知羞恥,看矛!」

  揮舞長矛,向羊牧勞疾沖過去,但聽得喀嚓一聲,羊牧勞閃開矛頭,揮臂一格,那柄長矛登時斷為兩截。南霽雲失聲驚呼,可是就在這一瞬間,那老頭已和身撞去,兩人距離極近,而那老者的身法又快如閃電,只聽得「蓬」的一聲,兩人已撞個正著!羊牧勞大叫一聲,竟給那個老者撞翻,躍出了數丈開外,那老者身形一晃,悶哼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原來老人這一撞乃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但他先已受了十幾處傷,故此雖然將羊牧勞撞翻,而他自己則傷得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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