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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第三十九回 何愁強虜侵中土 尚有將軍樹漢旌

  遠遠望去,只見有一群人在前面的山腳下廝殺,竇線娘自小練習暗器,目力極佳,吃了一驚,說道:「不好,是南兄弟被賊人包圍了!王家那小賊種也在其內。」

  這時,雙方的距離又接近了許多,段珪璋也已看得清楚,那群賊人大約有十來個,正是王龍客指揮,向南霽雲猛烈攻擊!

  段珪璋提高了聲音喊道:「南兄弟,我來了!」

  話猶未了,忽聽得羊牧勞的聲音哈哈笑道:「你來了正好,咱們可以不必等到睢陽城下再見高低了。」聲音從後面傳來,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段珪璋怔了一怔,回頭一望,但見遠遠一個黑點,轉眼之間,那黑點擴大了十倍,羊牧勞那一人一騎已出現在路上,當真是來得有如電掣風馳,迅速之極!

  竇線娘笑道:「克兒,你看我把他打下馬來!」

  在馬背上一個轉身,弓弦一拽,羊牧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聽得弓弦聲響,便一記劈空掌發了出去,哪料竇線娘只是虛張聲勢,並未發出金丸。竇線娘連拉了三次弓弦,羊牧勞也連劈了三掌,都不見有彈丸飛來,羊牧勞大笑道:「你弄甚麼玄虛,諒你米粒之珠,豈能與日月爭光?」

  那匹馬來得甚近了。

  哪知話聲未了,竇豫娘第四次拉起弓弦,修然間七顆金丸,連珠發出,羊牧勞正在換掌發招,猛地渾身一震,那匹馬突然將他拋了起來,原來竇線娘知道要打中羊牧勞極不容易,把那七顆金丸,有兩顆卻是打他那匹座騎的雙眼,而且是用了後發先至的巧勁。羊牧勞武功深湛,善能聽風辨器,但想不到竇線娘的彈弓如此出神入化,他「聽得」那彈丸是朝著自己上身的五處穴道打來,忙於保護自己,冷不防她最後的兩顆彈丸後發先至,有如迅雷不及掩耳,一下子就把他那匹黑龍駒的雙眼打瞎了。這正合上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那句古話。

  羊牧勞一個觔鬥從馬背上翻下來,竇線娘道:「珪璋,你去對付他,我去救南兄弟。」

  段珪璋應了一聲「好」,立即便從馬背上飛身掠起,人在空中,劍已出鞘,一招「鷹擊長空」,便向羊牧勞淩空刺下!

  羊牧勞好不厲害,他身形未穩,已是掌指兼施,用了一個以逸待勞之勢,要從險中求勝!

  他這一掌用的是小天星掌力,要把段珪璋的寶劍牽引過一旁,然後迅即指戳他的脈門,強奪他的寶劍。段珪璋身子懸空,雙足未曾踏著實地,本來很難躲避他這以逸待勞的一擊,但段珪璋乃是身經百戰之人,豈能受他暗算?他在淩空下擊之時,早已算准羊牧勞有這一招殺手。就在這危機瞬息之間,他也顯出了卓絕非凡的本領。

  只見他長劍一圈,忽地中途變招,身形一弓,雙足互碰,就在半空中一個側翻,劍招也從「鷹擊長空」而變為「魚翔淺底」,唰的一劍,抖起了一道長虹,向羊牧勞的腰脅刺去。羊牧勞喝聲:「好劍法!」聲出形移,方位立變,雙掌交叉劈出,解開了段珪璋這招殺手。段珪璋腳尖剛剛著地,立足未穩,不敢立即進招,雙方都向後退開了兩步。

  段克邪叫道:「爹,我來幫你!」聲發人到,竟然搶在父親的前面,短劍徑指到了羊牧勞的胸前,段珪璋忙道:「克兒,你去助你的媽吧。」

  段克邪道:「不,我吃了老賊的虧,非得出了這口氣不可!」

  就在說兩句話的時間,他已接連攻出了七劍,劍劍都是指向羊牧勞的要害穴道!

  段克邪的功力當然不如父親,但他的身法卻比父親更為迅速靈活,而且他已盡得師門袁公劍法的秘傳,雖然還未能練到空空兒那般境界,可以在一招之內,連襲敵人九處穴道,但已可以似精精兒那樣,在一招之內,刺敵人的七處穴道了。要是給他劍招刺實,即使羊牧勞有金鐘罩的功夫,穴道被刺,也難免要受重傷。

  羊牧勞喝道:「好狠的小娃兒!」

  這時他已不能再有顧忌,心想:「縱算他與空空兒乃是同門,也只能殺了他再算了。」

  殺機一起,立即也使出了七步追魂的絕技,腳踏五門八卦方位,掌發步移,一掌緊似一掌!

  哪知段克邪聰明之極,他剛才吃過一次虧之後,已深知敵人功力高出自己不止十倍,哪裡會與他硬碰,只是仗著獨門輕功,與他遊身纏鬥。羊牧勞的掌力雖然厲害,卻打不中他,才發到第三掌,段珪璋亦已飛身掠至,父子合力,與羊牧勞展開了一場惡鬥。

  段珪璋看了兒子的身法,稍稍放心,知道有了自己助陣,羊牧勞要想傷他的兒子,也不容易。同時心裡又有點奇怪,「羊牧勞的七步追魂掌確是高明,但卻也不如武林前輩所說的那樣厲害!」

  段珪璋有所不知,羊牧勞曾被韓湛以天魔指的絕技傷了三焦經脈,至今功力尚未完全恢復,因此在他們父子聯手合鬥之下,便走了下風。

  鬥到緊處,段克邪忽地喝一聲「著!」

  羊牧勞聽得背後金刃劈風之發,反手便是一掌。哪知就在這瞬息之間,段克邪忽地一個觔鬥,從他頭頂上翻過來,饒是羊牧勞身經百戰,也未曾見過這等怪異的身法,而且也絕對料想不到這「小娃兒」竟然如此大膽。待到他心中一凜,收掌回來抓段克邪的時候,段克邪的短劍已刺進他的眼眶,一顆眼珠,隨著劍光飛去。

  羊牧勞似受傷的猛獸一般,猛地一聲怒吼,雙掌推出,段克邪被他的掌風一震,在半空中連翻了三個觔鬥,跌落三丈之外。段珪璋怕他追上去傷害兒子,寶劍一展,化成了一道長虹,攔住了他的去路!

  哪知羊牧勞卻不向前進,他一掌發出,便即轉身,厲聲喝道:「好,這一筆帳暫且記下,羊某倘有三寸氣在,誓報此仇,一顆眼珠,要換你們父子二人性命!」

  說到最後這句,已跑出半裡之遙。原來羊牧勞儘管十分憤怒,但卻絕非不自量力的魯莽之徒,他深知受傷之後,再拼下去,只有吃更大的虧,故此扔下了幾句「門面話」,便即慌忙逃命。

  段珪璋惦記著兒子,當然不會去追趕敵人,他回過頭來,只見段克邪已笑嘻嘻地站在他的前面,說道:「爹,我把那老賊變成了獨眼龍了。」

  段珪璋見他未曾受傷,這才放心。說道:「克兒,你也忒大膽了。」

  段克邪笑道:「我不剜掉他的眼珠,怎出得這口氣?」

  段珪璋本來還想教訓他幾句的,見他如此高興,也就不忍再說了。

  父子二人趕上前去,只見竇線娘彈如雨下,已把那群強盜打得七零八落,只有王龍客與陰陽刀石家兄弟還在與南霽雲苦鬥,但他們既要閃避彈丸,又要應付南霽雲那剛猛絕倫的刀法,也已顯得有點手忙腳亂。

  段珪璋劍眉一豎,朗聲說道:「王世兄,你還記得令尊臨終的吩咐嗎?豈可仍然助紂為虐!」

  王龍客冷冷說道:「我姓王的事情不必你姓段的多管,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要是看不順眼,咱們在睢陽城下,再決個雌雄。」

  竇線娘大怒道:「你這小賊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淚不流!」

  彈弓一拽,嗖、嗖、嗖三顆金丸,都對準了他的腦袋打去。

  段珪璋連忙發出一記劈空掌,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線妹你就再饒他一次吧!」

  那三顆彈丸剛剛射出,被段珪璋的掌風一蕩,失了準頭,在王龍客的身邊落下。

  王龍客與石氏兄弟見他們到來,情知絕難對敵,一聲呼嘯,分開了三路逃走,段珪璋止住兒子,不准他去追趕,王龍客邊走邊喊道:「姓南的,姓段的,咱們的仇是結定了。要解此仇,今生休想!有膽的睢陽城下再見。」

  原來王龍客野心甚大,他一來是想在戰亂中混水摸魚,待到羽毛豐滿,便割地稱王,最不濟也要繼任綠林盟主。二來他妒忌南霽雲得到了夏淩霜,故此發誓要與南霽雲作對。三來他始終認定王、竇兩家乃是世仇,段珪璋夫婦是他要繼任綠林盟主的大礙。由於妒忌、偏見與利慾薰心,他把父親的臨終遺囑拋諸腦後;把父親的自殺與那番吩咐看成是被仇家所迫,不得不然。

  竇線娘搖了搖頭,憤然說道:「真是朽木不可雕,賊性終難改,珪璋,你也未免太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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