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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韓湛道:「我有辦法,我給摩勒變個面貌吧。」

  取出隨身所帶的易容丹,用山水化開,塗在鐵摩勒的面上,登時把他變成了個「黑張飛」模樣的莽漢。鐵摩勒臨流自照,也不覺好笑,當下就想把軍裝脫下來,韓湛搖手道:「這套衣服不用換。」

  聶鋒道:「對,你仍然以校尉的身份出現,更方便些。我以前給你的那面腰牌還在嗎?」

  鐵摩勒道:「巧得很,我正帶在身上。」

  聶鋒笑道:「這就更妙了。我現在雖已造反,這面腰牌,想來還可通行無阻。鐵兄弟,拜託你了,若是我的家人未逃,就煩你護送她們到福隆寺來。」

  鐵摩勒道:「聶兄放心,我理會得。」

  計議已定,當下便分道揚鑣。鐵摩勒帶路,與韓湛父女回到長安街市,果然街上已佈滿士兵,行人絕跡。鐵摩勒易容之後,相貌兇惡,又穿著軍官服飾,沒人敢問他,連腰牌也不用掏出來看。但跟在他後面的韓湛父女,卻曾碰過幾次查問,每次被查問的時候,鐵摩勒就放粗了喉嚨喝道:「我家裡有病人,我請的大夫你敢阻遲?病人壞了,我要你填命!」

  那些兵士給他一喝,都是快快賠笑,連忙放行。

  但到了薛聶二家所在的這條街道,氣氛便大大不同了,只見滿街都是披著「鎖子黃金甲」的羽林軍官,鐵摩勒剛踏進街口,便有軍官上來喝道:「你是那個番號的軍官,到這裡來作什麼?這兩個又是什麼人?」

  鐵摩勒心想:「假作是請大夫,只怕是不行了。這裡除了薛、聶二家之外,其他都是百姓人家。」

  他人急計生,眉頭一皺,便低聲說道:「我是奉了主公之命來的。主公說要留活口審問,怕要犯傷重,叫我帶了御醫來,她是御醫的女兒,隨同來照料傷犯的。」

  軍官聽他的口氣,似乎是宮中的侍衛,安祿山的侍衛,這軍官本來就認得不全,當下將信將疑,放不放行,一時難決,問道:「帶有總管府的公文麼?」

  鐵摩勒稍稍運勁一推,沉聲說道:「事情緊急,我奉了主公的口令,哪裡還有功夫去備辦公文?」

  那軍官乃是羽林軍中一個出名的力士,但給他輕輕一推,卻已站立不穩,險險跌倒,心裡想道:「看來當真是大內的高手了!」

  因此鐵摩勒這一推,不啻證明了他的「身份」,這軍官非但不發怒,反而連聲諾諾,閃開一旁,讓他們過去。

  將近薛家之門,只見又有許多羽林軍揮舞長鞭,將一群叫化子趕得東跑西竄,鐵摩勒正在奇怪,只聽得那些羽林軍罵道:「我們在捉拿欽犯,又不是辦婚喪大事,有酒肉分,你們這群化子趕來瞧熱鬧作甚?當心將你們的腿都打斷了!」

  那些化子叫道:「我們都是在這條街道乞討的,一時來不及走避,你們也用不著這樣凶啊!」

  轉眼之間,都逃進橫街小巷,四散無蹤。鐵摩勒猛然省悟,猜想這群化子必定是丐幫中的探子無疑。

  羽林軍將薛、聶二家團團圍著,剛才那個軍官是在外面負責巡查的領隊,他有心巴結鐵摩勒,親自陪他到門口,說聲:「這位都尉大人領御醫前來,你們讓他們進去。」

  鐵摩勒不須多費唇舌,立即便往裡闖。

  鐵摩勒剛跨進院子,便見到好幾個渾身浴血、損手折足的武士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或滾出來,他們只道鐵摩勒是來增援的好手,慌慌張張地叫道:「快、快進去!那對賊夫妻好不厲害!」

  鐵摩勒心裡大喜,想道:「果然是他們了。」

  拔出長劍,便沖進大堂。

  只聽得殺聲震天,白刃耀眼,段珪璋夫婦在眾武士的包圍中高呼酣鬥,但卻不見薛嵩。鐵摩勒正待上前助戰,忽聽得有人叫道:「姓段的你還敢頑抗,我們就把薛、聶兩家殺得一個不留!」

  有人叫道:「段珪璋,你本是江湖上的一條好漢,為何要替薛嵩賣命?」

  只見另一群武士,已把薛、聶兩家十幾口男女老幼,全身捆綁著,從後堂裡推了出來,鐵摩勒定睛看時,只見盧夫人和那個姓侯的管家都在其內。原來這些武士中有人認得段珪璋,但卻不知道他是為了救盧夫人來的,只道他是與薛嵩或聶鋒有甚交情,故此他們把薛、聶二夫人推到最前,在她們的背後各有一柄明晃晃的利刃指著,準備威脅段珪璋夫婦。段珪璋厲聲喝道:「你們敢動她們一根毫髮,我將你們殺得一個不留!」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喝道:「好呀,他這樣倔強,先給點顏色給他看看!開刀!」

  「嗖」的一聲,薛嵩妻子的一邊耳朵已給快刀削了下來,痛得她殺豬般的大叫大嚷。

  那些武士們「重視」的乃是薛嵩與聶鋒的妻子;但鐵摩勒最著緊的卻是盧夫人,他一聽得那一聲「開刀」,生怕盧夫人也玉石俱焚,同遭毒手,連忙大喝一聲「住手!」

  持刀在盧夫人背後的那名武士見他穿著軍官的服飾,發狂的似向自己奔來,不由得怔了一怔。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噹啷」一聲,鐵摩勒早已飛出了一顆鐵蓮子,將那個武士的尖刀打落。

  可是如此一來,鐵摩勒的目標也登時暴露,另一個武士突然搶快兩步,一手抓著了盧夫人,霍的一個「鳳點頭」避開了跟著打來的兩顆鐵蓮子,也是一聲喝道:「住手!你敢再放暗器,我就先把這婦人斃了!」

  他起腳一踢,把一張桌子踢得四分五裂,碎片飛到了鐵摩勒的面前。鐵摩勒見他武功甚高,盧夫人又已落在他的手中,突襲救人的伎倆,只是可一而不可再,由於「投鼠忌器」,也就被他嚇住,因此不敢再向前沖。原來這個武士乃是羊牧勞的三弟子,名叫尚昆,在羊牧勞的七個徒弟中,以他的武功最高,也最機智。他雖然不認得鐵摩勒,也不知道盧夫人的身份,但見鐵摩勒這般動作,卻已看出了他是個「冒牌」的軍官。心想:「敵方要費如許心力來救一個奶媽,這奶媽的身份必非尋常!」

  正是:

  救星雖是從天降,無奈災星尚未消。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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