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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第三十三回 沐猴僭位徒貽笑 屠象逞威起殺機

  來的是個珠光寶氣的貴婦人,她一面叩門,一面說道:「盧夫人,你還未睡嗎?我又來打擾你了。」

  聽這稱呼,她似乎已知道盧夫人的本來身份。

  盧夫人打開房門,將她迎接進去,笑道:「嚴夫人,你屈駕到我這下人房間,真是不敢當之至。」

  鐵摩勒心道:「原來是今日來的女客人,安祿山的一品大臣嚴莊的妻子。盧夫人怎的和她這般熟絡?」

  嚴夫人道:「姐姐,你這樣說那是罵我了。你我二人的丈夫是同一科的進士,論起當年官職,我家老爺還是尊夫的下屬呢。」

  盧夫人道:「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當時,嚴大人還是大唐進士,現在他已是大燕的一品大臣了。」

  嚴夫人眼圈一紅,說道:「姐姐,我素仰你是女中諸葛,今天實是有疑難之事,要來請教你的,求你不要再譏刺我了。」

  盧夫人道:「你既以姐妹之情來見我,那就恕我僭越,也稱呼你一聲姐姐了。姐姐,你家大人在朝中甚為得意,還有何疑難之事?」

  嚴夫人道:「主公對太子越來越不喜歡,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了。不瞞姐姐,拙夫忝為大臣,也常遭主公鞭撻,連太子以儲君之貴,也是隔不了三五天,就要被他鞭打一場。現在主公最寵的是段妃,段妃已生有一子,名喚慶恩,窺主公之意,似乎是想廢太子而立慶恩。唉,太子與拙夫只是受辱,那還罷了,只恐還有不測之禍,性命難保。」

  盧夫人沉吟半晌,歎口氣道:「這等廢立之事,歷朝史籍,頗有記載。自古立一子廢一子,那被廢之子,曾有幾個保得性命的?這事確是難怪尊夫過慮!」

  嚴夫人聽她這麼一說,更為著慌,悽惶問道:「姐姐,既然如此,你何以教我?」

  盧夫人道:「這事須得從長計議,有是有個法子,只不知你敢不敢行?」

  說到此處,兩個人已靠在一處,悄悄耳語,鐵摩勒再也聽不到什麼了。

  但見嚴夫人雙眉緊蹙,臉上的神情甚是緊張,又似帶著幾分恐懼,過了一會,只聽嚴夫人籲了口氣,說道:「這事確是應該從長計議,姐姐,我今晚住在你這裡了。」

  鐵摩勒心裡想道:「原來盧夫人留在虎穴,確具有苦心。我不必再去問她了,等著瞧她所策劃的事情發生吧。」

  第二日,鐵摩勒一早起來,薛府的管家就將一套官佐的服飾拿來,說道:「王佐領,請你換了這套衣裳,馬上去見將軍。」

  鐵摩勒暗暗納罕,心想:「我雖受了他親兵佐領之職,但又不是出發去打仗,在屋子裡頭,卻要我換上這身戎裝作甚?」

  到得堂前,薛嵩正在那裡負手徘徊,一見鐵摩勒便問道:「你吃過早點沒有?」

  鐵摩勒大為奇怪,據實答道:「還未曾吃過。」

  薛嵩皺了皺眉,吩咐那管家道:「你拿幾個大餅來。王老弟,你在路上吃吧。時間不夠了。」

  鐵摩勒問道:「將軍要到哪裡去?可是要我隨行?」

  薛嵩道:「正是。主上今日在驪山行宮宏張盛宴,百戲雜陳,款待來朝賀的各藩邦使節,朝中文武百官都去作陪,主上聽說我已回來,叫我也去湊個熱鬧。王小黑,你作我的衛士,也去開開眼界吧。」

  這樣的盛會,薛嵩剛剛回來,就得安祿山傳旨叫他赴宴,本該高興才是,但他眉頭深鎖,卻似有隱憂,原來他因為吃了敗仗,生怕有同僚乘機講他壞話,甚或暗算他,故此雖是參加「歡樂」的宴會,也不得不提心吊膽。他要鐵摩勒作他衛士,陪他同去,用意就是在預防不測的。

  鐵摩勒聽了,大吃一驚,「要是給人認了出來,這卻如何是好!」

  但他又想到,這個盛會,作為安祿山「大內總管」的羊牧勞也必然在場;羊牧勞害死他父親時,他年紀還小,現在已根本記不起羊牧勞是什麼模樣了。因此他也想趁此機會,認識仇人的面目,同時去看看群魔亂舞的場面。

  鐵摩勒膽大包天,啃了幾個大餅,二話不說,跟薛嵩便走。聶鋒也像薛嵩一樣,受安祿山之召,要去赴宴,這時已在門前相候,他見薛嵩帶鐵摩勒同行,也是大吃一驚,心裡暗暗叫苦。

  從城中到驪山行官約有三十裡路,一路車馬不絕,都是被招往赴宴的新貴。鐵摩勒登上驪山,經過安祿山舊時的別墅。想起當年史逸如在這裡死難,自己與段珪璋、南霽雲曾在這裡濺血惡鬥群凶,而薛嵩則正是當時的敵人之一,想不到今日卻與他重來,心中不無感慨。

  進入行宮,但聽得處處喧鬧之聲,亂烘烘的哪有半點「皇家」的尊嚴氣象,鐵摩勒暗暗好笑:「安祿山本是個市井無賴出身,想來他的文武百官也是和他差不多的胚子!」

  宴會設在行宮的「御苑」,那裡更是人頭擠擠,好些「官員」捧著酒盅,穿來插去的東面瞧瞧熱鬧,西面瞧瞧熱鬧,見到宮女經過,就齜牙咧嘴、嘻皮笑臉地看她們。連薛嵩進來也沒人注意,更不用說鐵摩勒了。

  鐵摩勒心想:「這哪裡像是個『天子』賜宴?我義父做綠林盟主的時候,每逢做了一筆大生意,也必然大宴手下的頭目,和今日的情形倒是差不多。但我義父那些頭目,還不似安祿山這些官兒般的醜態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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