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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王伯通最先認出鐵摩勒,大吃一驚,立即叫道:「羊總管,這小子便是鐵崑崙的兒子!」又向安祿山道:「主公,我聽說這小子曾與段珪璋犯過你的龍駕,不知可有此事麼?」

  安祿山粗鄙武夫,但卻也有一樣長處:記性甚好。他見過的人,很久都不會忘記。這時也依稀認出了鐵摩勒就是當年鬧過他驪山別墅的那個少年,不禁勃然大怒,喝道:「好大膽的小子!左右趕快將他拿下,死活不論,都有重賞!」其實不必安祿山下令,園中的武士,早已紛紛向鐵摩勒撲去,羊牧勞也躍出了百花亭。

  鐵摩勒喝一聲「去」,施展出「大摔碑手」的功夫,只一抓便把一個衝到他身前的武士,像小雞一般的提了起來,摔到人堆裏去!

  御苑裏百官齊集,處處都站滿了人,鐵摩勒故意和他們惡作劇,大展神威,接連摔了三個武士,都是向著人多的地方摔去。這一來,真個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許多官兒都給撞得四腳朝天,變成滾地葫蘆,登時鬼哭神嚎,秩序大亂!鐵摩勒便硬從人叢中闖出。

  御苑裏的武士雖多,但到處都是人流阻塞,而且這些人又都是朝中新貴,他們有所顧忌,不敢展開手腳;有幾個好不容易才擠入人叢,接近了鐵摩勒,卻又不是鐵摩勒的對手,反而給鐵摩勒擒來,當作武器。

  鐵摩勒邊打邊走,混亂中不辨方向,竟然打近了女棚。在女棚中的有安祿山的妃子、宮女和各王公大臣的內眷,見鐵摩勒凶神惡煞般地打來,個個嚇得面無人色,尖聲銳叫。

  羊牧勞見狀大怒,不理那些官兒們的死活,施展出輕功提縱術,便從人頭上踏過去,猛地大喝一聲,便似空中撲下了一隻兀鷹,一掌向鐵摩勒擊下。

  鐵摩勒奮起一格,雙掌相交,只聽得「蓬」的一聲,鐵摩勒躍翻地上,但羊牧勞給他一震,也要在半空中倒翻了一個觔斗,才穩得住身形。

  鐵摩勒一個鯉魚打挺,又翻起身來,正好羊牧勞又已揮掌打來,鐵摩勒使出十成功力,再接了一掌。這一下,雙方都給對方掌力震得搖搖晃晃,鐵摩勒多退了兩步,稍吃點虧,但卻不至於跌倒了。原來羊牧勞的功力雖然勝過鐵摩勒不止一籌,但因他剛才以綿掌擊石的功夫,連殺四頭大象,內力已消耗了不少,再與鐵摩勒以全力相拼,兩人已是相差無幾了。第一掌他是以居高臨下之勢,才能把鐵摩勒震翻的。到了第二掌,他雖然仍佔上風,優勢已經不大。

  羊牧勞衣袖一揮,使出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將周圍的人都震得向後直退,登時騰出了一片空地,他一個箭步衝前,第三掌再向鐵摩勒打下,這一掌他也用盡了十成功力!

  ***

  聶鋒見鐵摩勒鬧出事來,這一驚非同小可,但他比較沉著,神色上還未顯露出來。那薛嵩則比他驚惶更甚,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新任他為親兵佐領的「王小黑」,竟然就是當年曾大鬧安祿山府邸的那個鐵摩勒,而這個鐵摩勒,又還是羊總管的仇人!

  王伯通見薛嵩面色有異,問道:「敢情薛將軍也認得這小子麼?」安祿山笑道:「他何止認得,他還吃過這小子的虧呢。那年這小子和段珪璋來行刺我,我記得薛將軍曾吃他斫了一刀。」

  王伯通得意洋洋地道:「好啊,現在羊總管已趕到了。薛將軍、聶將軍,咱們都去助羊總管一臂之力吧,捉了這小子千刀萬剮,也好替你報那一刀之仇。」

  薛嵩有苦說不出來,心裏只自想道:「可不知有沒有人認出了他是我帶來的衛士?」他怕安祿山見疑,只好站了起來,準備跟王伯通出去。就在這時,那得意洋洋的王伯通,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叫,登時似中了「定身法」似的,僵在那兒!

  你道這是什麼原因?原來是他正看見他的女兒從女棚裏跳出來,挺劍向羊牧勞刺去!

  ***

  羊牧勞使出了十成功力,向鐵摩勒一掌拍下,鐵摩勒與他硬拚,雖然不致吃了大虧,但雙掌卻已給對方吸住,一時間竟撤不回來。

  羊牧勞哈哈大笑,催動掌力,加緊壓下。鐵摩勒的功力到底稍有不如,只覺對方的內力,像浪頭般一個個打來,前浪未休,後浪又到,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忽聽得一聲嬌笑,竟是王燕羽的聲音笑道:「羊大總管,我也來領教領教你的功夫!」

  羊牧勞做夢也想不到王燕羽會突然跳出來用劍刺他,慌急中忙把掌心一登,將鐵摩勒震退兩步,回掌向王燕羽便斫,但還是慢了一步,王燕羽出劍如風,早已在羊牧勞的肩頭戳了一下。

  羊牧勞也確是了得,肩頭一沉,竟把王燕羽刺來的勁道卸去了一半。王燕羽這一劍本來是想戳穿他的琵琶骨,廢掉他的武功的,哪知劍尖剛剛沾肉,立即便給羊牧勞用內勁反彈開去,羊牧勞只不過給劃破了少許皮肉,而王燕羽則幾乎給他震倒!

  羊牧勞大怒,撲過去便是一掌,罵道:「你這野丫頭為什麼暗算我?」

  這時,鐵摩勒早已拔出劍來,退而復上,唰的一劍,便刺羊牧勞的肩井穴,鐵摩勒的劍術盡得段珪璋真傳,而且又經過磨鏡老人指點,精益求精,除了火候稍差之外,實已不在段珪璋之下。這一劍他用的是龍形劍法中最剛猛的一招「龍飛九天」,劍尖抖起了幾朵劍花,隱隱帶著風雷之聲!

  羊牧勞識得厲害,他那一掌本來是向前打去,迫得轉了方向,斜閃一步,再向鐵摩勒劈出。但聽得呼的一聲,劍光流散,鐵摩勒的劍尖給他的劈空掌力震歪,這一劍刺了個空。

  王燕羽笑道:「我聽說你的大號叫七步追魂手,我沒見過,所以今日特來開開眼界,看你到底怎樣追魂?」她口中說話,手底卻是毫不放鬆,早已一劍刺來,恰好在鐵摩勒被他震退的時候,補上了這個空位。

  羊牧勞冷笑道:「好,就叫你識得厲害!」走離宮,轉坎位,突然一掌向王燕羽意料不到的方位打來,王燕羽那一劍搠了個空,身形已在他掌力籠罩之內。

  羊牧勞念頭一動:「我打死了她,在王伯通面前可交代不過去。」改拍為按,哪知王燕羽的輕功也已將近一流境界,並且也懂得五行八卦的身法步法,不過不及羊牧勞運用得那麼神妙而已。就在羊牧勞變式換招這一剎那,她已足踏「震位」,繞出「生門」,反手一劍,斜刺羊牧勞腰脅的期門穴。

  鐵摩勒一退復上,使出了一招「李廣射石」,長劍逕刺羊牧勞的咽喉。他們二人前後夾攻,尤其鐵摩勒這一劍,更是攻敵之所不得不救,羊牧勞顧不得再去擒拿王燕羽,霍地一個「鳳點頭」,移形換位,一招「倒打金鐘」,橫掌斜切鐵摩勒的手腕,解開了他這一招,同時也閃開了王燕羽從後斜方刺來的一劍,可是他雖未中劍,腰帶卻已給王燕羽削斷了。

  羊牧勞大怒,展出了七步追魂的絕技,不論鐵摩勒走到哪方,都給他搶先堵住。王燕羽決心要救鐵摩勒,羊牧勞雖然不能分身來攔阻她,她也不肯逃走。兩人或一前一後,或一左一右,合力來鬥羊牧勞,他們雖然闖不出去,羊牧勞卻也奈何不了他們。

  鐵摩勒既然無法闖到人叢中去,那些官兒們當然也遠遠避開,在他們周圍的空地漸漸擴大,安祿山手下的那些武士去掉「障礙」,可以大踏步趕來了。

  最先趕到的是安祿山的兩個「龍騎都尉」——單刀張忠志和鐵拐杜綬,這兩人的功夫遠在其他武士之上,他們不敢去惹王燕羽,不約而同的都向鐵摩勒進擊。張忠志揮刀斜劈鐵摩勒的臂膊,杜綬則掄拐猛敲鐵摩勒的膝蓋。

  鐵摩勒當然不會懼怕他們,但他給羊牧勞緊緊迫住,一時之間,卻騰不出手來應付。正在危急之際,忽聽得兩個嬌嫩的聲音同聲叫道:「王叔叔,你別害怕,我來幫你。」原來是聶隱娘和薛紅線這兩個女孩子,這時也已從女棚中跑出來了。

  她們身軀矮細,滑似游魚,薛紅線短劍一揮,刺中了張忠志的腰眼,聶隱娘更狠,她從杜綬的胯下鑽過,短劍自左到右的轉了一圈,將社綬的兩隻腳後跟都斬傷了。

  杜綬大叫一聲,撲通便倒,恰值羊牧勞一腳踏下,正巧踏在他的身上,登時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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