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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精精兒匕首擲出,立即疾如鷹隼般的向那匹黃驃馬撲去,他知道這老叫化本領高強,並不指望這一柄匕首能傷得了他,但盼能暫時阻他一阻,只要自己能飛身上馬,向回頭路跑,那老叫化本領再高,也無可奈何他了。

  精精兒輕功卓絕,那匹黃驃馬正要走步奔跑,未曾發力,精精兒鼓勁一沖,疾似離弦之箭,一手抓著了馬尾,正要騰身上馬,猛聽得那老叫化喝道:「小猢猻,想跑麼?你也接接我的暗器!」

  陡然間,只覺四面風生,漫天樹葉,向他刮來。原來這老叫化不是別人,正是名震江湖的「瘋丐」衛越。「瘋丐」衛越、「酒丐」車遲與「西嶽神龍」皇甫嵩並稱江湖三異丐。三丐之中,衛越居長,出手也最狠辣。這一手正是他的「飛花摘葉,傷人立死」的功夫。

  精精兒識得厲害,來不及跨上馬背,立即騰身飛起,饒是他躍起得快,且又已閉了全身穴道,仍然給幾片樹葉打中,痛得他尖叫一聲,在半空中打了一個觔鬥,便即流星隕石般的墜下深谷。衛越「哼」道:「不是看在你死去了的師父的份上,我就要了你這小猢猻的性命。」

  那匹黃驃馬見衛越打跑了精精兒。對他的敵意大減,它本來已在發力奔跑,這時卻轉過身來,向衛越搖頭擺尾。衛越哈哈大笑道:「好一匹馬兒!」

  將南霽雲在馬背上拉下,並替他解開了穴道。

  南霽雲重新施禮,謝過了衛越。衛越道:「南賢侄,你怎的落在這廝手中?」

  南霽雲道:「這都是小侄學藝不精之故,有損師門顏面,甚是羞慚。」

  其實,論武功南霽雲並不輸于精精兒,他也並非是單打獨鬥而為精精兒所擒的,只因他生性爽直,輸了就是輸了,不願意為自己的如何致敗多加辯解。

  衛越望他一眼,頗有詫異之意,他知道南霽雲之失手被擒,定有內情,當下微笑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足掛齒?好,這事不談。我早就想到九原找你了,今番幸遇,我先要向你打聽一個人。」

  南霽雲道:「不知老前輩要打聽的是什麼人?」

  衛越道:「聽說你和冷雪梅的女兒很要好,是嗎?」

  南霽雲想不到他要打聽的竟是自己的未婚妻子,怔了一怔,說道:「不瞞前輩,小侄是和她已有了婚姻之約。」

  衛越哈哈笑道:「恭喜,恭喜!老叫化也算打聽得對了。你可以讓老叫化見見你這位未過門的妻子麼?老叫化想問她一件事情。」

  南霽雲本來不願多說,但衛越已然問及,他一想衛越乃是師傅的好友,說也無妨。便道:「小侄正是剛從夏家出來,我就是在夏姑娘家裡碰到了這個精精兒的。」

  當下將經過情形說了一遍,問道:「老前輩在這裡可曾見有王家的人經過嗎?」

  衛越道:「嚇,竟然有這樣的事情?你懷疑她們兩母女的失蹤,是被王家小賊擒去的麼?冷雪梅夫婦的武功,當年與段珪璋齊名,憑著她們母女,精精兒即算邀了王家的幫手,至多也不過在打鬥中占得上風,絕不至被他們擒了。」

  南霽雲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事情實是難以預料。精精兒怎會知道她們的位址,我就想不到其中緣故。」

  衛越道:「我在這裡睡半天,未曾見有任何人經過。不過,若然她們兩母女真的落在王家之手,老叫化拼了性命不要,和你到龍眠穀去大鬧一場便是。」

  歇了一歇,又似自言自語地說道:「原來冷雪梅就是住此山腳下。難道傳言是實,她約我在這裡相會,是有點道理了?」

  南霽雲好生納罕,問道:「衛老前輩,你說想見夏姑娘,問她一件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

  衛越道:「我是想問她酒丐車遲被害的事情,聽說她當年與段珪璋夫婦同上玉樹山。車遲的被害,是她曾經目擊的!那個兇手的確是西嶽神龍皇甫嵩麼?」

  南霽雲道:「這件事她也曾對我說過,她親自目擊,兇手的的確確是皇甫嵩。據說當時車老前輩要向段大俠吐露一件秘密,話未出口,就給皇甫嵩用毒針暗害了。我的師弟摩勒昨天到了九原,據他說段大俠亦已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我們的師父,段大俠的話和夏姑娘的話完全一樣,料想是不會假了。」

  衛越忽道:「南賢侄,你不忙著走吧?」

  南霽雲道:「衛老前輩有何吩咐?」

  衛越道:「我與皇甫嵩訂下了約會,就在今晚午夜時分,在這個山頭相見。我要向他問問這件事情。你若不走,可以聽聽。」

  南霽雲本想趕回九原,再圖良策。但這件事關係重大,且與夏淩霜有關,他也希望得個水落石出。心裡想道:「我的假期未滿,這個機會不可錯過。」

  當下說道:「衛老前輩容許我參與這個約會,那是求之不得!」

  其時已是夜幕降臨,新月初上。衛越笑道:「我被精精兒擾醒清夢,還想補睡一覺。你也歇歇吧。」

  他靠著山石,不消一會便「呼呼啥啥」的熟睡了。南霽雲心道:「訂下了這樣嚴重的約會,虧他還有心情睡覺。」

  南霽雲在日間那場惡鬥,身上受破瓷片割傷了幾處,趁這空閒的時間,便給自己裹上了金瘡藥,然後盤膝練功,運氣療傷。他的內功造詣甚深,不消一個時辰,已是疲勞盡去,精神恢復。

  月亮將近天心,南霽雲的心情也漸漸緊張,輕聲叫道:「衛老前輩,衛老前輩!」

  衛越翻了個身,坐起來道:「你急什麼?皇甫嵩說好了是午夜時分,那就一定依時准來。」

  南霽雲道:「你瞧頭上的月亮。」

  衛越抬頭一望,道:「還差一點點時刻。」

  南霽雲道:「山下還未發現人影呢!」

  衛越眉頭一皺,登上一塊岩石。向下方眺望,過了一會,月亮已到天心,交正午夜,衛越「咦」了一聲,說道:「奇怪,皇甫嵩從來不是這樣的人,怎的會臨時失約了?」

  月亮漸漸西移,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仍然不見皇甫嵩的影子,衛越也有點兒煩躁了,南霽雲狐疑滿腹,道:「莫非他是不敢見你?」

  言猶未了。忽見一條人影,如箭射來,衛越「哼」了一聲,道:「這個時候才來,我先要罵他一頓!」

  心裡好生奇怪:「皇甫嵩的輕功怎的如此高明了?」

  那個人的來勢快得難以形容,根本就瞧不清楚他的面目。轉眼之間,那個人已到了他們的面前,衛越忽地失聲叫道:「怎麼,是你!」

  南霽雲定睛一瞧!這才看清楚了來的並非皇甫嵩,而是空空兒!

  空空兒側目斜睨,傲然說道:「你以為是誰?」

  論起輩份,空空兒是衛越的晚輩,衛越見他用這樣傲岸的態度向自己說話,不禁心中有氣,冷冷說道:「老叫化等的是另一個人,無須讓你知道。你到此有什麼事情?」

  空空兒冷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等候的人是不是皇甫嵩?」

  衛越怔了一怔,道:「是又怎樣?」

  空空兒淡淡說道:「皇甫嵩說你無信無義,這樣的朋友不交也罷,他不屑來見你了!」

  衛越大怒道:「豈有此理,我怎麼無情無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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