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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第十九回 踐約遠來人不見 傳言難信事堪疑

  南霽雲驚疑不定,心道:「縱是她母親不肯許婚,也斷無閉門不納之理。難道有這麼巧,她母女二人都外出去了?」鼓起勇氣,放大了聲音再叫道:「凌霜,是我,快開門!」他運用內家真氣將聲音送出,裏面若是有人,定然聽見,可是仍然無人回答。

  南霽雲情知不妙,這時再也顧忌不了那許多,拔出寶刀護身,施展「一鶴沖天」的輕功,立即躍上牆頭,只見裏面深院靜,小庭空,冷冷清清,竟似無人光景。

  南霽雲提著寶刀,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進去搜查,剛踏上台階,陡然間聽得有個聲音喝道:「好大的膽,白日青天,擅闖民家,幹什麼的?」

  只見客廳裏面坐著一個猴子臉的軍官,不是別人,正是精精兒。

  南霽雲雖然料到有意外之事,卻怎也想不到精精兒會在這兒。他怔了一怔,又驚又怒,正待喝問,精精兒已自發出了一聲獰笑,站起來道:「我道是哪個膽大妄為的強盜,原來是你;好呀,南霽雲,你也是朝廷軍官,未得主人允許,白日青天,持刀進屋,你還知道有朝廷王法嗎?」

  南霽雲怒道:「豈有此理?你簡直是惡人先告狀,這兒是夏姑娘的房子,你在這裏幹什麼?夏姑娘呢?」

  精精兒冷笑道:「我當然知道這兒是夏姑娘的房子。你是她的什麼人,膽敢擅自闖進?」

  南霽雲氣怒交加,但卻不好意思說是夏凌霜的未婚夫。當下,強抑怒火反問他道:「你又是她的什麼人?」

  精精兒淡淡說道:「她是我王家兄弟的妻子,也就是我的義嫂,王家兄弟接了她們母女完婚去了。我是替她們看守房子的。哼哼,你偷偷摸摸的進來找人家的妻子,存的什麼心腸?」

  南霽雲氣得七竅生煙,罵道:「你胡說八道!看刀!」一招「跨虎登山」,進步橫刀,立即劈下。

  精精兒冷笑道:「你白日青天,持刀進屋,非奸即盜,我正要揪你去見官府!」說時遲,那時快,他的寶劍也早已出鞘,揚空一閃,反削南霽雲的手腕。

  南霽雲的武功本來與精精兒在伯仲之間,但因他先動了怒火,心浮氣躁,不過數招,被精精兒覷了一個破綻,唰的一劍,穿過了他的衣襟,幸而他披有軟甲,退閃得快,要不然這一劍便是穿心剖腹之災。

  南霽雲到底是身經百戰的大俠,吃了個虧,瞿然自省,便即沉下氣來,使出了一套五門八卦刀法。

  這套刀法寓攻於守,沉穩非常,施展開來,潑水難進,他踏著五門八卦方位,進退之間,法度謹嚴,饒是精精兒身手矯捷,出劍如風,但每一招攻到,都給他隨手化解,激戰了三五十招,竟是無法攻破他的門戶。

  南霽雲與精精兒的武功本來是各有擅長,難分軒輊,但在這屋子內拚鬥,精精兒的輕功受到限制,未能盡展所長,而南霽雲學的是正宗內功,造詣卻要比精精兒稍勝一籌,加以南霽雲一腔憤氣,拼了性命與精精兒廝殺,當真是神威凜凜,叱吒風生,在戰意上先懾伏了精精兒。

  激戰中南霽雲運足內家功力,刀掌兼施,猛地大喝一聲,橫刀一擺,用了一招「鐵鎖攔江」,將精精兒的寶劍封出外門,立即一掌劈去。精精兒也真了得,身形微動,寶劍驀地反彈而起,一招「金針度劫」,反挑上來。南霽雲早料他有此一招,搶前一步,精精兒的劍尖在他肋旁倏然穿過,南霽雲倒轉刀鋒,雙肘一撞,突然間化為「陰陽雙撞掌」的招式。這一變招古怪之極,精精兒縱是見多識廣,也料不到他突然會捨刀不用,出此險招。

  只聽得「蓬」的一聲,精精兒胸口已中了他一記肘錘,精精兒的輕功確是高明,南霽雲一得手,立即便反轉刀鋒劈他,精精兒中了他的肘錘,竟然能在這瞬息之間,提氣拔身,嗖的飛起一丈多高,攀上了屋頂的大樑。

  南霽雲喝道:「精精兒,你下來!」精精兒「哼」道:「你當我怕你不成?」他蹲在梁上,把手一揚,一道藍灔灔的光華,驟然射下。南霽雲知道他的毒匕首厲害,急忙把寶刀掄圓,護著全身,精精兒連發了三支匕首,都給他打落。可是南霽雲在他毒匕首威脅之下,卻也不敢攀上屋樑,與他決鬥。

  精精兒冷笑道:「你敢上來!」忽地一聲長嘯,雙手連揚,六支匕首齊發,南霽雲將寶刀舞了一個圓圈,但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六支匕首,都給盪開,可是南霽雲也被迫得連退幾步。

  這間客廳的兩邊都有個廂房,房門緊閉,南霽雲這時正退到東邊的廂房門口,精精兒的嘯聲未絕,那房門突然倒塌,向南霽雲壓下,跟著「嗖」的一支冷箭射出,南霽雲一腳踢飛門板,霍的一個「鳳點頭」,剛避開了那支冷箭,猛然間,西邊也是轟隆一聲巨響,從那邊廂房裏飛出一個大花瓶,南霽雲腦後不長眼睛,不知是什麼暗器,百忙中無暇思索。立即反手一刀。

  「噹啷」一聲,花瓶震裂,瓷片紛飛,南霽雲給割傷了兩處皮肉,雖說這不是什麼厲害的暗器,但在激戰之中,突遭意外,卻也不禁亂了心神。

  說時遲,那時快,兩邊廂房都已有人竄了出來。東邊廂房的是薛嵩,西邊廂房的是田承嗣。原來這兩個人早已埋伏在廂房裏面,只因精精兒素來自負,他起初以為可以獨力制伏南霽雲,所以沒有叫這兩個人出來。後來發現最多只是可以打成平手,精精兒無可奈何,這才發出暗號。

  薛嵩的長劍先行攻到,南霽雲大吼一聲,橫刀立劈,薛嵩正自使出一招「卞莊刺虎」,彎腰沉劍,刺他的膝蓋,被他的寶刀一壓,長劍登時彎曲,抽不起來。田承嗣用護手鉤刺他的背心,南霽雲頭也不回,一個虎尾腳撐出,正中田承嗣的手腕,兩柄護手鉤都已脫手飛出。田承嗣曾是他手下敗將,兵器脫手,心膽俱寒,慌忙退下。

  就在此時,精精兒一聲長嘯,突然從屋樑上躍下,南霽雲來不及結果薛嵩,手腕一抬,寶刀翻起,「噹」的一聲,把精精兒的「金精鐵劍」格開。可是精精兒居高臨下,這股衝勁大得異常,南霽雲剛剛擺脫了薛嵩的攻擊,步法凌亂、身形遲滯,雖然格開了他的寶劍,但精精兒同時使出的那一招擒拿手,他卻沒法避開,給精精兒在他的肩胛一拿,半身麻軟,向前衝出兩步;終於倒下地來。

  精精兒連忙點了他的麻穴,哈哈笑道:「好小子,看你還凶不凶?你要見夏姑娘嗎?好,我就送你去見她。」

  薛嵩剛才被南霽雲的猛力一震,撞到了牆壁才收得住腳步,頭破血流,甚為狼狽。這時見南霽雲被擒。舊仇新恨,一時間都上心頭。瞪眼罵道:「好呀,姓南的,你也有今日。」提劍過來,向南霽雲胸口便刺。

  精精兒道:「薛將軍,不可!」一伸手便扣住了薛嵩的手腕。薛嵩道:「留他作甚?」精精兒笑道:「這人大有用處,你要殺他,但怕主公卻要留他呢。你殺了他,叫我如何交代?你難道不知道他是郭子儀的心腹將領麼?」薛嵩霍然自省,心中雖然氣憤難平,也只好罷了。

  精精兒挾著南霽雲走出門外,那匹黃驃馬還在門前,它不知道主人已是被擒,迎上前來,精精兒大喜道:「哈,原來秦襄的這匹寶馬還在這兒。」他挾著南霽雲,腳步一點,立即飛身上馬。

  這匹馬甚有靈性,它見南霽雲一聲不響而且是被精精兒挾在脅下,知道主人遇難,登時一聲長嘶,雙蹄人立,跳將起來。精精兒怒道:「畜牲,你敢不服我嗎?」用力一按,那匹馬負痛嘶鳴,跪在地上,索性動也不動。精精兒哼了一聲,取出繩索,將南霽雲縛在馬背上,拔出寶劍,捉著那匹馬,將寶劍在它面前晃了一晃,作勢向南霽雲刺去,罵道:「畜牲,你膽敢不聽我的使喚,我先把你的主人一劍殺了,然後再把你抽筋剝皮!」這匹馬被他一嚇,竟似乎聽得懂他的話似的,終於拱起背脊,站立起來。精精兒冷笑道:「這姓南的其實也不是你本來的主人,為什麼你這畜牲願順從他卻不順從我?哼,哼,我非把你整治的俯首貼耳不可!今後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知道嗎?」那匹馬四蹄擦地,大聲嘶叫,似乎表示抗議。但是,精精兒跨上馬背,它卻也不敢亂跳亂躍,意圖將精精兒掀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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