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大唐游俠傳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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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燕羽怒道:「你幹什麼?你認識這廝?」反手就要將他拋下馬背。鐵摩勒定著眼睛望她,王燕羽忽地嘆了口氣,說道:「冤家!好,總算你還有良心,未曾乘機傷我。」 就在她說話之間,又是一騎健馬如飛奔至,馬上的騎士卻是個剛健婀娜的女郎,鐵摩勒三是心頭一震,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韓湛的女兒韓芷芬。 王燕羽叫道:「好呀,韓姐姐原來是你!咱們可得好好較量一番了。」七年之前,韓芷芬曾冒充辛天雄的女兒,參加龍眠谷之會,與王燕羽暗中較量過幾手功夫。王燕羽不久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早就想找她正式比試一番,以雪被戲弄之恥。 韓芷芬笑道:「我正是為了要領教姐姐的劍法來的!」她一馬衝來,馬未停蹄,已在馬背上挽了一個劍花,使出一招「七星伴月」,待得兩匹坐騎相接,她的劍尖已綻出七點寒星,就在這一招之內,分刺王燕羽的七處大穴。 她的父親韓湛是天下第一點穴名家,她的用劍刺穴的功夫,雖然未到爐火純青之境,但在武林之中,也只有空空兒兩師兄弟才能勝得過她;這一招使出,配合上健馬衝刺的威勢,王燕羽也不由得心頭一凜! 但聽得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在這瞬息之間,雙劍已接連碰擊了七下。她們二人的本領本是半斤八兩,各有增長,難分軒輊,但王燕羽的馬背上多一個人,她處處要照顧鐵摩勒,無形中等於受了牽制,這一來便不免稍稍吃虧,劍光過處,只見一縷青絲,隨風飛散,王燕羽的頭髮被削去了一綹! 鐵摩勒垂下了頭,貼著王燕羽的背脊,不敢讓韓芷芬瞧見。韓芷芬卻忽地停手喝道:「咄,你馬背的那臭小子是受了傷的不是?將他拋下來,我不想誤殺受傷之人,也好讓你施展本領,與我一決勝負!」原來她雖然沒有眼見鐵摩勒的面容,但見他不聲不響,又不幫助王燕羽抗擊,自然猜到他是受傷。 王燕羽一提馬韁,便衝出去,韓芷芬笑道:「他是你的什麼人?你怕他落在我們的手中麼?我們是真正替天行道的綠林豪傑,不比你們胡亂殺人,更不會亂殺俘虜,你放心好了。反正你們也逃不了,不如將他放下,咱們可以好好比劃一場,要是你勝得過我,我還可以為你向辛寨主說情,照武林中單打獨鬥的規矩,放你們過去。」 辛天雄的手下拋出絆馬索阻道,那匹黃騾馬見前路不通,登時止步,正待覓路奔逃,說時遲,那時快,韓芷芬已追了到來,笑道:「怎麼樣?你捨不得拋下這小子與我單獨比鬥一場麼?」 王燕羽大怒喝道:「你囉嗦甚麼?我的事不要你管!」撥轉馬頭,反手一劍就向韓芷芬胸前刺去,這一劍來得勁道十足,韓芷芬一伏身,在馬背上一劍橫削出去。這時兩匹馬正在擦身而過,韓芷芬使這一招險到極點,但也厲害非常,她是在馬背上巧使「伏地迴龍劍」,倘非騎術劍術兩皆精妙,這一招實在難以使得出來。 兩人的劍法都迅如閃電,王燕羽一劍刺了個空,陡然間只見韓芷芬的長劍已貼著她的馬身削來,除了立即縮到馬前之上,她的雙腳就要給劍削斷。 王燕羽的騎術也真了得,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她身形一側,倏的就竄過一邊,雙足鉤著另一邊的馬鞍,就似斜掛在馬上似的,而且她的一隻手還摟著鐵摩勒,把鐵摩勒的身子也扳平臥倒馬上,避開韓芷芬的那一劍。 可是她卻沒想到這匹黃驃馬,這時卻忽然大聲嘶叫,猛的跳躍起來,王燕羽只有一隻腳能夠使出,制它不住,登時被拋了出去! 原來這匹馬甚通人性,最能護主,秦襄南征北戰,就曾倚仗它脫過不少次險難,它認得王燕羽是敵人,在它被擒的時候,又曾被王燕羽女兵的撓鉤所傷,因此牠就不服氣被王燕羽騎牠,一有機會,便立即將她摔了下來。 韓芷芬大喜,飛身下馬,揮劍來刺王燕羽的穴道,鐵摩勒跌落地上,打了個滾,恰好滾到王燕羽的身邊。他也不知哪裏來的氣力,忽地雙臂一振,似是一時情急,忘了危險,要用手來格韓芷芬的長劍。韓芷芬怔了一怔,正覺得這人似曾相識,只聽得鐵摩勒已在叫道:「韓姐姐!」 韓芷芬大吃一驚,連忙縮手,失聲叫道:「摩勒,怎麼是你!」 王燕羽身手何等矯捷,韓芷芬的劍勢一緩,她早已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身形掠出數丈之外。 韓芷芬叫聲:「不好!這女賊可要逃啦!」正要仗劍法追,鐵摩勒忽地「哎喲」一聲,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恰恰跌進她的懷中。韓芷芬這一驚非同小可,顧不得羞臊,更顧不得去追敵,連忙將他扶穩,叫道:「哎喲?摩勒,你果然是受傷了,傷得這麼重呀!」 王燕羽回頭一望,見他們二人已在相認,冷笑一聲,揮劍便闖。她劍法精妙,武藝高強,在場諸人,除了韓芷芬外,誰也不是她的敵手,不消片刻便殺出了重圍。 辛天雄用絆馬索擒獲了那匹黃驃馬,得意揚揚的回來道:「走了王伯通的女兒,卻得了這匹寶馬,也算不虛此行。你也擒獲了這小子麼?咦,你,你,你,你不是鐵,鐵少寨主麼?」 鐵摩勒施禮道:「辛叔叔,久違了,小侄正是摩勒。」 辛天雄叫道:「哈,你長得這麼高了,鐵老寨主算是有後了,我們大家都在惦記你呢。」頓了一頓,忽地面色一沉,問道:「摩勒,這是怎麼回事,你怎的和仇人的女兒這樣親熱呢?」 鐵摩勒面紅耳赤,有口難開,韓芷芬笑道:「辛叔叔,你怎的這樣粗心,摩勒受了傷,你也未看出嗎?」辛天雄道:「啊,原來你是受了傷被她們捉去的嗎?」韓芷芬插口道:「可不正是,我剛剛給他解了穴道的呢!」辛天雄道:「怪不得你泥塑木雕似地坐在她的馬背上,見了我也不叫一聲。怎麼樣,傷得重麼?」鐵摩勒暗暗感激韓芷芬替他掩飾,說道:「還好,只是手腳受了點傷。」 辛天雄道:「韓姑娘,你家的金瘡藥比我的好,摩勒的傷,就麻煩你代我料理吧。咱們等會再敘。」他是首領,這時戰鬥已經結束,天也快將亮了。他要去點查人數,料理傷亡,安排警戒,整頓隊伍,準備一待天亮,便即拔隊回山。 韓芷芬拉了鐵摩勒,選了一個地方,並排坐下。韓芷芬瞧了瞧他的傷勢,笑道:「那位姑娘待你不錯啊,她們王家的金瘡藥比我韓家的還好,可用不著我來操心了。」 鐵摩勒好不尷尬,說道:「韓姐姐,取笑了。」韓芷芬笑道:「我說錯了麼?這藥難道不是她給你敷的?」鐵摩勒只好點頭承認道:「是她敷的。」韓芷芬咳了一聲,裝模作樣的正容說道:「現在該輪到我來問你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剛才我替你捏造謊言,現在你總應該對我說實話吧。」 鐵摩勒道:「我是受傷被俘,她要押解我回龍眠谷去。」韓芷芬笑道:「可沒見過對犯人這樣好法,既不縛你,又不點你的穴道,卻和你同乘一匹馬,還讓你摟著她呢!」 鐵摩勒面紅耳熱,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何用意,我和她家仇深如海,被她捉了,本以為是活不成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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