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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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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難分愛恨情惆悵 說到恩仇意惘然 鐵摩勒不比秦襄,他身上沒有披甲,腳上穿的只是一對麻鞋,因此受到撓鉤的威脅更大。王龍客揮扇急攻,驀然間使出殺手,一招「毒蛇吐信」,疾點他的「玉堂穴」,鐵摩勒的長劍給王燕羽架住,這一招除了側身閃避之外,別無他法。 那隊女兵久經訓練,鐵摩勒的身形方動,她們的撓鉤早已伸出,正是鐵摩勒所閃避的方向,這一下等於送上去挨鉤,鐵摩勒的腿肚、足跟、腳背登時都受了傷,一片片的皮肉被撓鉤撕去,血流如注! 王龍客一聲獰笑,喝道:「看你還狠?」鐵扇一合,猛的就向鐵摩勒天靈蓋打下,鐵摩勒這時正是搖搖欲倒,哪裏還能抵擋?這一扇若然打實,怕不腦漿迸流。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王燕羽忽地橫劍一封,噹的一聲,將她哥哥的摺鐵扇格開,叫道:「殺不得!」 王龍客怔了一怔,問道:「怎麼殺不得?」王燕羽出手點了鐵摩勒的穴道,喚過侍女,將他縛了,笑道:「哥哥,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試想想,這小賊學成了武藝歸來,所圖何事?」王龍客道:「那當然是要向咱們報仇,並且要搶回他的飛虎山了。」王燕羽道:「著呀!他一個人哪能幹得這樣大事?想那竇家,將近百年的基業,正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忠心於他家的舊部,不過是畏懼咱們的聲勢,又沒人帶頭,所以不敢蠢動罷了。現在鐵摩勒回來,定然早有佈置,說不定他和他義父的舊部,都已聯絡好了,咱們怎可以不問問他的口供,就把他殺了?」 王龍客笑道:「對,到底是你的心思比我周密得多,我惱他這樣凶橫,一時氣糊塗了。」頓了一頓,又沉吟道:「但這小賊倔強得很,只怕問不出他的口供。」王燕羽道:「帶他回龍眠谷再慢慢折磨他,問不出也得試試。」王龍客道:「好,我依你便是。擒他去,讓爹爹處置,也好叫他老人家歡喜。」 說話之間,只見前面塵頭大起,一隊騎兵疾馳而來,為首的軍官遠遠就叫道:「是王少寨主嗎?」 王龍客應道:「正是。啊,張統領,你親自來啦!」原來這個軍官,正是安祿山帳下的高手,現居騎兵統領之職的張忠志。 張忠志勒住坐騎,問道:「你們沒有碰見秦襄麼?」王龍客滿面通紅,訥訥說道:「給他走了。」 原來監視朝廷使者的武士,一發現秦襄逃走,便立即用飛鴿傳書,通知王伯通派人攔截,王龍客兄妹正是奉命來捉秦襄的。 張忠志道:「去了多久?」王龍客道:「已去了多時了。」王燕羽道:「本來我已快要將他拿下,不料碰到了另一夥敵人,混戰中被他乘機逃去。現在我們已累得人仰馬翻,要趕也趕不上了。」言下之意,若要追捕,乃可自便,恕難相助。 張忠志甚不高興,但一來王家並非安祿山的下屬,安祿山造反還要借重於他。二來他深知秦襄武藝高強,在大內三大高手之中,又以他為首,自己去追,只有送死。因此只好自打圓場,說道:「反正我們安大帥已準備就緒,指日就要進取京師,也不怕他去報告軍情。安大帥連日正在召見各方將士、各路英雄,王少寨主就和卑職同回范陽如何?」 王龍客躊躇未答,王燕羽已搶著說道:「這樣正好,爹爹他不方便在范陽露面,哥哥。你就去吧。這個小賊,有我押解,你盡可放心。」 王龍客只好答允,叮囑妹妹道:「如此,你一路小心了。這小賊,我恨他不過,要殺他等我回來再殺。」當下,兩兄妹各率屬下,分道揚鑣,王龍客隨張忠志往范陽,王燕羽押解鐵摩勒回龍眠谷。 王燕羽吩咐女兵,將鐵摩勒反縛馬上,馬背上加厚錦墊,又替他紮了傷口。鐵摩勒已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也不能言語,只好任憑她們擺佈。 這時已是日頭過午,王燕羽怕鐵摩勒受到顛簸,叫女兵策馬緩緩而行,到了黃昏時分,才不過走了三四十里,離龍眠谷大約還有五十里左右,她手下的兵頭目前來請問,要不要趕夜路,王燕羽笑道:「你不累我也累了。又沒有什麼緊要的事情,不過押解一個小賊罷了,何須趕路?」女兵們正是求之不得,當下就在草原上搭起三座帳幕。王燕羽和她的貼身侍女一座,其他女兵一座,鐵摩勒獨自一座,這都是依照王燕羽的命令的。 鐵摩勒遍體鱗傷,獨自躺在帳幕裏又餓又痛,正自憤火中燒,忽見帳篷開處,王燕羽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剔亮了帳中的紅燭,笑道:「鐵少寨主,還倔強嗎?」伸手解開鐵摩勒的穴道。鐵摩勒沉聲喝道:「你要殺便殺,我鐵摩勒決不受辱!」 王燕羽笑道:「誰要殺你?誰要辱你?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來給你治傷的!」正待替他解開繃帶,鐵摩勒突然橫肱一撞,喝道:「去你的!我,我……」罵聲忽地中斷,原來這一撞正撞中她的酥胸,鐵摩勒不好意思,連忙縮手,也就罵不下去了。 鐵摩勒在重傷之後,且又餓得已經發軟了,這一撞,當然不能造成什麼傷害,王燕羽呆了一呆,滿面通紅,罵道:「你是一頭牛麼?這麼蠻不講理!是牛也知道人家對它好是不好,哼,哼,哼,你,你,你,你這冤家!」一指戳他的額角! 鐵摩勒道:「我不要你這貓哭老鼠的假慈悲,你就是給我治了傷,我也不領你的情。」雖然仍是在罵,口氣已經緩和了許多,也不再掙扎、打人了。 王燕羽解開繃帶,嘆口氣道:「你這不講理的小蠻子,我本待不管你,你卻傷得這樣厲害!啊呀,呀!我,我是不忍見你受苦!」 她取出金瘡藥輕輕替鐵摩勒敷上去,凡是綠林人物,金瘡藥是必備之物,王家的金瘡藥更是靈效無比,一敷上,鐵摩勒頓覺遍體沁涼,痛苦大減。他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有生以來,從來未與一個女子這樣靠近過,王燕羽給他敷藥,肌膚相接,氣息相聞,鐵摩勒縱想忍著呼吸,那一縷縷幽香,仍是透入他的鼻管之中,鐵摩勒迷迷糊糊的,竟似覺得十分舒服。他猛地牙根一咬,心道:「鐵摩勒呀鐵摩勒,你是鐵錚錚的男子漢,你怎可忘了殺義父之仇!」這一發勁,他身下的木板,登時格格作響。 王燕羽皺了皺眉,道:「好端端的怎麼又發脾氣了?摩勒,你為何這樣恨我?」鐵摩勒怒道:「你這是明知故問。哼,哼,我勸你還是把我殺了的好,要不然,我有三寸氣在,定要報仇!」王燕羽道:「就算是我殺了你的義父,那也不是你生身之父啊,綠林中斫斫殺殺。還不是平常得很麼?」鐵摩勒大怒道:「你看得平常,我卻是銘心刻骨,深記此仇!」 王燕羽笑道:「好,就算你要報仇,你也總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呀。你餓了一整天了,是不是?不吃點東西,哪來的氣力報仇?」 鐵摩勒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只見一個丫鬟走了進來,端著一碗茶水,說道:「鐵少寨主,你趁熱喝了吧。」 鐵摩勒道:「這是什麼?」王燕羽笑道:「這是毒藥,你敢不敢喝?」鐵摩勒道:「我怕什麼!」仰著脖子,一口氣就喝下去,只覺入口甘涼,喝了之後,精神陡振,原來是一碗上好的參湯。 那丫鬟笑道:「小姐,你倒真會勸人吃藥!」端了空碗退下。鐵摩勒道:「你別得意,不管你施什麼恩惠,我們之間的怨仇,總是無法消除!」 王燕羽道:「我本來不想辯解,但你這樣仇恨我,我卻也不得不說幾句。大破飛虎山那年,我只是十四歲。我只知道你的義父是個恃強凌弱的綠林霸王,我父親叫我殺他,我當時並不覺得這是一件錯事。」其實她現在也不認為是做錯了,不過,當著鐵摩勒的面,這一句卻沒有說出來。 鐵摩勒心中一動,想道:「不錯,那時候她只是個還未很懂人事的小姑娘,罪魁禍首是她的父親,是幫王伯通為惡的空空兒!」恨意稍稍減了兩分,但一轉念間,卻又想道:「不管她當時懂事也好,不懂事也好,她總是親手殺了我義父的仇人,我怎麼可以原諒於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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