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大唐遊俠傳 | 上頁 下頁
六四


  韓芷芬道:「是呀。要是空空兒和段大俠夫婦再打起來,你也好去勸解。」

  韓湛道:「你若是懷著這個念頭,那就准保失望。空空兒已經答應了將孩子交還他們,又怎會再打起來呢?」

  韓芷芬道:「你不怕他的師弟精精兒從中搗鬼麼?」

  韓湛道:「我也曾防到這一層,但酒丐車遲已經去了,即算精精兒要去搗鬼,車遲也會趕在他的前頭。我已經叫車遲替我傳話,空空兒不信車遲也會相信我的。」

  頓了一頓,再說道:「我倒是擔憂他們不會放過南大俠與鐵少寨主,所以我打算今晚連夜起程,送他們到睢陽去。然後再和南大俠到九原去看郭令公,將王伯通與安祿山的事情告訴他,也好讓他早作準備。據我推測,空空兒可能和段大俠化敵為友,將來也到九原來的。」

  南、鐵二人喜出望外,尤其是鐵摩勒,他和韓芷芬年齡相若,相識之後,即甚為投合,正捨不得分離。

  ***

  夏淩霜策馬走了一程,忽聽得背後有人大叫道:「夏姑娘,請等一等,俺老叫化有話要說!」

  夏淩霜回頭一看,可不正是那酒丐車遲?只見他背著大紅葫蘆,氣喘吁吁的趕來,眨眼之間,已到馬後。夏淩霜不由得大吃一驚,心中想道:「我的坐騎乃是日行千里的寶馬,這老叫化居然追趕得上,輕身功夫,豈非比空空兒還要高強?」

  豈知車遲熟識道路,他是從小徑抄過來的,不過,雖然如此,他的腳程之快,亦是足以驚世駭俗的了!

  車遲張嘴說話,酒氣噴人,夏淩霜心裡已是討厭之極,忍著氣問道:「車老前輩有何話說?」

  車遲道:「聽說你要殺那西嶽神龍皇甫嵩?」

  夏淩霜道:「不錯,他作惡多端,我是奉了母命,要為江湖除害。」

  車遲道:「這人你殺不得。」

  夏淩霜道:「為何殺不得?」

  車遲道:「你母親說他所做的那些壞事,沒有一件曾是他親手幹的!」

  夏淩霜大怒,顧不得什麼前輩不前輩,便即罵道:「胡說,依你的話,難道是我的母親說謊不成?」

  車遲道:「你的母親也不是說謊,這裡頭有誤會。你母親的仇人不是他!」

  夏淩霜道:「我母親也並非與他本身有仇,但他曾害了不少人,所以我母親定然要我殺他。我看,誤會的是你。」

  車遲道:「不對,不對,不對……」

  夏淩霜見他神色語氣非常奇特,詫道:「怎麼不對?」

  車遲歎口氣道:「呀,這話跟你說不明白,你母親現在哪兒?我和她說去!」

  夏淩霜淡淡說道:「我媽不見外人,你有話就向我說。」

  車遲皺起眉頭,似是欲說還休,夏淩霜慍道:「你不願意跟我說,那就算了。我可要趕路啦!」

  提起馬韁,放開馬蹄便走。車遲又趕來叫道:「好,我便和你說!」

  夏淩霜已是極不耐煩,在馬背上回頭道:「你說吧,我聽得見,不用大叫大嚷!」

  車遲道:「皇甫嵩與那件血案毫不相關,對不住你媽的是另一個人,這個人麼……」

  夏淩霜道:「怎麼樣?」

  車遲道:「這個人雖是行為不端,但卻也不能由你將他殺掉!」

  夏淩霜冷笑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說的什麼,哼,哼,皇甫嵩是好人不能殺,另一個壞人也不能殺,你的話真是好奇怪呀,哼,哼,不用說啦,我知道你與皇甫嵩都是一丘之貉!」

  車遲叫道:「你再聽我一句話行不行?」

  一掠數丈,伸手便拉她的馬尾叫道:「你知道你姓什麼?你不姓夏,你的爹爹也不是夏聲濤!」

  夏淩霜大怒,反手便是一劍,厲聲罵道:「放屁,你要撒酒瘋便在別處去,我不能聽你的汙言臭語!」

  這一劍居高臨下,勁道十足,淩厲非常,車遲並不想與她性命相搏。只得放開雙手,一個「金鯉穿波」,斜竄出去,避開她這一劍,說時遲,那時快,夏淩霜早已「唰」的一鞭,催動坐騎,絕塵而去。她這匹馬乃是日行千里的寶馬,夏淩霜將牠放盡,當真有如追風逐電,車遲哪裡還追趕得上?

  夏淩霜一口氣跑出了十多裡,餘怒未息,但心裡又覺得有點奇怪,暗自想道:「他雖然酒氣熏天,卻非醉得糊裡糊塗的模樣,難道他老遠趕來,是存心向我胡說八道的麼?」

  這麼一想,不覺也起了懷疑:莫非他語裡有因?但隨即想道:「絕無此理!人人都說我似媽媽,我怎會不是她的親生女兒?我媽媽只有一個丈夫,我的爹爹怎會不是夏聲濤?哼,不管這臭叫化是否酒醉胡說,他總是侮辱了我的母親!」

  可是,雖然夏淩霜不信車遲的話,心裡卻因此而蒙了一層陰影。當下想道:「段大俠是我爹媽的好友,待我見了他,再把這酒丐的瘋語告訴他,看他怎麼說?」

  ***

  段珪璋和竇線娘為了急於要回孩子,日夜兼程,趕往玉樹山。這日已到了山口,竇線娘認定空空兒是她母家的大仇,這次要向仇人討回孩子,既覺氣憤又覺尷尬,段珪璋一路開解,兀是未能消散她心頭的鬱氣。

  玉樹山峭拔奇兀,山峰上的積雪亙古不化,遠遠望去,果然似一枝碩大無朋的晶瑩玉柱,高出雲霄。入山之後,山勢更是越來越為險峻,觸目所及,到處都是嵯峨怪石,突出雪上。從山口進去,有一條狹長的山谷,曲曲折折,望不見盡頭,陰沉沉的寒氣迫人。竇線娘起了懷疑,說道:「大哥,要是空空兒不懷好意,故意將咱們引進荒山,把咱們害了,也無人知曉。」

  段珪璋道:「線妹,你也忒多疑了,那空空兒的本領遠在咱們之上,若他要害咱們,何必費如許心力?」

  竇線娘道:「玉樹山離飛虎山約莫有八百里,他劫了咱們的孩子,為何不就近收藏,卻要藏在八百裡外的荒山上?」

  段珪璋對此點亦是百思不解,為了安慰妻子,只好替空空兒想出理由來解釋道:「或者是他要炫耀自己的輕功,令咱們懾服,也說不定。」

  空空兒那晚劫了他們的孩子,第二日下午就到飛虎山挑戰,若然他真的已到玉樹山打了一個來回,這腳程之快,當真是不可思議了。竇線娘搖了搖頭道:「我不相信他在一日一夜之間,便能走一千多裡,只怕有九成是騙咱們來的!」

  段珪璋道:「再不然,或者這裡本來就是他的老家,他信不過王伯通,所以托人將咱們的孩子送到這裡收藏?」

  竇線娘道:「你就這樣相信空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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