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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段珪璋道:「什麼?」

  竇線娘道:「你雖然在村子裡開過武館,卻並未收過一個真正的徒弟。我要你將摩勒收做衣缽傳人。摩勒,你願意拜你姑丈為師麼?」

  段珪璋鐵摩勒均是一怔,但隨即兩人都懂得了她的意思,鐵摩勒立即跪下叩頭,向段珪璋行拜師大禮。

  拜師的大禮是要行三跪九叩首的,鐵摩勒剛剛磕了一個響頭,段珪璋忽地叫聲:「且慢!」將他扶起。

  竇線娘道:「怎麼,你不願收他為徒?」

  段珪璋道:「不,我這是為他打算。他應該找一個比我更高明的師父。」

  鐵摩勒道:「姑丈,我但求學得你這手劍法,於願已足。」

  段珪璋苦笑道:「即算你學了我全身的本領,也還是抵敵不過空空兒,又有何用?」

  鐵摩勒道:「但若用來對付王家父女,那卻是綽有餘裕的了。我想王家也總不能永遠留著空空兒做他們的保鏢。」

  要知段珪璋夫婦已向空空兒立下誓言,從今之後,不再管王、竇二家之事,所以竇線娘要丈夫收摩勒為徒,實是指望由鐵摩勒代她報仇。段珪璋本意不願再捲入漩渦,但一來為了不想妻子終生難過;二來他也是的確喜歡鐵摩勒這天生的習武資質,因此躊躇再三,終於想出了兩全之計。

  段珪璋扶起了鐵摩勒,卻對南霽雲道:「南兄弟,我想請你將摩勒攜到襄陽,拜見令師,並請你代為進言,求令師破例將他收為門下。」

  南霽雲道:「鐵寨主生前與家師交情相厚,家師也曾屢次叫我打聽摩勒的下落,這事十九可以如願。」

  段珪璋道:「摩勒,你我相處多時,如今分手在即,我雖然不能收你為徒,卻有一件小小的禮物贈送給你,也算是我夫妻的一點心意。」說罷,將一本劍譜拿了出來,交給鐵摩勒道:「這是我家傳的劍譜,並附有我這二十年來學劍的心得,你拿去吧。其中重要的劍訣,我都曾經給你講解過了,你仔細琢磨,以你的資質,學起來不會很費力的。」

  鐵摩勒驚道:「姑丈,這、這怎可以?我,我怎能要你的家傳劍譜?」

  段珪璋道:「這本劍譜我已熟背如流,我的兒子又還小,你先拿去,要是我的兒子能脫災難,將來長大成人,你再交回給他也還不遲。」

  竇線娘也道:「傻孩子,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拘泥什麼名義?姑丈不肯收你為徒,是為了有更好的安排,怕亂了武林班輩。你若能夠好好的用這本劍譜,不辜負你姑丈給你的這番心意,我將來還要深深的多謝你呢。」

  鐵摩勒雙眼潤濕,接過劍譜,重新叩了三個響頭,算是行了「半師」之禮,鄭重說道:「姑姑放心,摩勒決不能辜負姑丈、姑姑的心意!」

  竇線娘悲慘陰沉的臉色,這時才開始有了一絲笑意。心想:「他若得了磨鏡老人的內功真傳,再學全了劍譜上的六十四手龍形劍法,縱然未必勝得了空空兒,也可與之一拼了。」

  段珪璋道:「南賢弟,摩勒今後托你照顧了。今番承你拔刀相助,長途護送,厚義深情,感激不盡。後會難期,唯望各自珍重。」

  四人揮淚而別。南霽雲與鐵摩勒一道,前往睢陽。段珪璋夫婦則北走涼州,上玉樹山討回孩子。

  ***

  暫且擱下段珪璋夫婦不表。只說南、鐵二人,為了提防王家父子臨時變卦,再發追兵,匆匆忙忙的一口氣又趕了十多裡路,天色將晚,腹中饑渴,恰好路旁有間茶店,南霽雲道:「咱們且進去暫歇一會,吃點東西再趕路。」

  這類茶店多兼賣一些酒菜,有兩個大漢正在裡面喝酒,店門口系著他們的兩匹坐騎,鐵摩勒低聲說道:「這兩匹黃驃馬倒是不俗!」

  那兩個大漢聽得他說話的聲音,抬頭一看,登時雙方都是一愕,坐在上首的那個大漢,更是「啊呀」一聲的叫了出來。

  原來這兩個大漢都是安祿山手下的軍官,不知何故,卻換了尋常百姓的衣服。南霽雲認得那個叫喊的漢子,正是安祿山帳下四大高手之一的張忠志,另一個雖然不知名字,也是那晚在安祿山府中交過手的人。

  那一晚南霽雲闖進安府去救段珪璋,一口寶刀,殺傷了十幾名武士,這兩個人都是給他殺得喪了膽的,陌路相逢,大吃一驚,張忠志急忙起立說道:「南大俠,是你來了?你老人家好?」

  南霽雲道:「沒死沒傷,怎麼不好?你兩人也好啊?」

  張忠志那個同伴,那晚給南霽雲斫了一刀,傷口剛合,尚未痊癒,聞言甚是尷尬,卻也只得拱手說道:「多承關注,彼此都好。」

  張忠志道:「那晚我二人是奉命而為,還望南大俠恕罪。」

  南霽雲擺擺手道:「沒什麼,你們坐下來喝酒吧。」

  鐵摩勒卻瞪了他們一眼道:「喂,你們換了這身衣裳,敢情又是要偷偷摸摸的去幹什麼壞事?」

  張忠志面色一變,連忙說道:「小哥兒取笑了。我二人是奉命去查辦一件案子,故此喬裝打扮。哎呀,時候不早,我們可得趕路了,失陪,失陪,恕罪,恕罪!」

  鐵摩勒道:「喂,什麼案子?」

  張忠志道:「沒、沒什麼,是鄉下人兩村械鬥的小案子。」

  說話之間,已經跨上了黃驃馬,南霽雲道:「摩勒,不必多管閒事了,由他們去吧!」

  這兩人如奉大赦,急忙快馬加鞭,絕塵而去。

  鐵摩勒「哼」了一聲,道:「這兩人鬼鬼祟祟,支支吾吾,定然沒有好事情。試想若然只是兩村械鬥,何勞安府的大武士出頭彈壓?」

  南霽雲道:「你說得不錯,這裡面當然有鬼。可是咱們哪能有這些閒工夫去管他們?」

  茶店主人是個年約五十左右的瘦長漢子,他聽得那兩個軍官稱呼南霽雲做「南大俠」,似乎頗為留意,卻也並不怎麼驚詫,當下過來伺候,南霽雲要了三斤汾酒,兩斤鹵牛肉,問道:「生意好麼?」

  那店主人道:「托賴,托賴,這幾天過路的客官很多,小店也沾光不少。」

  南霽雲心中一動,鐵摩勒已先問道:「都是些什麼人?」

  那店主人笑道:「我瞧兩位也是江湖人物,不瞞你們說,小店是只管做生意,不管客官是什麼人的。這裡靠近飛虎山,飛虎山的瓢把子(對山寨頭目的通稱),也曾在小店喝過酒呢。」

  說話之間,道上又來了兩騎快馬,到了茶店門前,扔下一把銅錢,要了兩碗熱茶,在馬背上匆匆喝了,便即繼續趕路。鐵摩勒悄聲道:「這兩個是線上的朋友,相貌似曾相識,卻記不起他們的名字了。」

  要知竇家寨中,每年前來參見竇家五虎的綠林豪客甚多,鐵摩勒認得的也不少,不過因為鐵摩勒是個未成年的大孩子,那些豪客,除非是特別和竇家相熟,竇令侃才會叫他出來相見,所以一些普普通通的小山寨頭領,卻並不認得鐵摩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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