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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說話之間,有兩個人從裏面出來,一個是精精兒,一個是王伯通的女兒。

  王伯通給他們介紹道:「這位是咱們綠林道上響噹噹的金雞山辛寨主。」「這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劍客精精兒。」精精兒神態傲岸,淡淡地說了句:「久仰了。」便不再理會辛天雄。

  精精兒目光如電,環掃了眾人一眼,目光停在韓湛身上,心中大吃一驚,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這一眼已瞧出韓湛是個具有上乘內功、深藏不露的非常人物。連忙上前問道:「這位寨主貴姓大名?」

  韓湛道:「韓某是金雞山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辛天雄給他報了個假名,道:「韓大哥是金雞山的二當家,新近才入伙的。」精精兒道:「幸會幸會!王大哥,你天大的面子,請得韓當家到來,當真是為此會生色不少!」伸出手來笑道:「我也有幸可以結交一位新朋友了!」

  王伯通這一驚更甚,精精兒對金雞山的寨主傲岸不恭,卻會對他手下的一個頭目表現得如此親熱客氣,實是出乎常理之外,令他莫名其妙。

  精精兒有意試韓湛的功夫,雙掌相握,暗暗用上了小天星掌力,這小天星掌力乃是一種剛柔並用的內家真力,觸及對方身體,可以令對方渾身麻軟,癱倒地上。韓湛微微一笑,說道:「多承青眼,韓某愧不敢當。」精精兒的掌力發出去,只覺對方的手掌軟綿綿的,竟似毫無抵抗,卻又毫無異狀,這一驚非同小可,想道:「此人的內功當真是深不可測,只怕連我的師兄也未曾達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境界。」心念末已,陡地覺得脈門一麻,原來韓湛是天下第一點穴名家,就在這雙掌相握的時候,他拇指輕輕一按,雖未按正穴道位置,那股內力已達到了精精兒的脈門,衝擊他的三焦經脈。

  精精兒連忙放手,說道:「韓當家真好功夫,佩服!佩服!」韓湛見他禁受得起,亦是不敢小視。這時,王伯通也看出他們是在較量武功了,不禁又是驚奇,又是害怕,心道:「連金雞山的一個頭目,也有如此功夫,我這綠林盟主可不好當哪!」

  王伯通的女兒蹦蹦跳跳的過來,拍掌笑道:「我可找到了伴兒啦,你是哪家姐姐?」王伯通道:「這是小女,名叫燕羽,最是愛玩,東跑西跳的,別人都管她叫小燕子。這位是辛寨主的千金,好啦,你就替我陪辛姑娘吧。」王燕羽笑道:「對,你今天請的都是大人,這位辛姐姐該算做我的客人了。辛姐姐,咱們到那邊玩去。」

  王家這次大宴綠林豪傑,賀客盈千,龍眠谷本來是個荒谷,幸虧他們早有佈置,在短短幾個月裏,大興土木,不但築了無數碉堡房屋,還興建了一座佔地數百畝的大花園,亭台樓閣,應有盡有,正好拿來作宴客的地方,園裏還搭了兩座戲台,演戲娛賓。宴會定在正午開始,這時尚有一個時辰,賓客們在園中或遊覽或看戲,或聚談,各適其適,熱鬧非常。

  王燕羽見韓芷芬和她年紀相若,人又長得漂亮,對她甚有好感,兩人攜手同行,觀覽園中景色。王燕羽一路上滔滔不絕和她講大破飛虎山的事情,見韓芷芬聽得好像並不怎樣起勁,感到沒趣,講了一會,忽然停頓下來、問道:「你們那位韓當家武功真好,剛才他和精精兒暗中較量,你可看出來沒有?」韓芷芬道:「是麼,我一點也不知道。」

  王燕羽笑了一笑,說道:「我與你一見如故,你卻何必這樣謙虛,把我當作外人呢?他們剛才暗中較量,依我看來,似乎還是你們那位韓當家較勝一籌。韓當家已然如此了得,你的爹爹定然更在他之上,虎父無犬子,強將無弱兵,辛姐姐,你的技藝也一定出色當行的了!」韓芷芬淡淡說道:「我生得笨拙,雖然練過幾天,哪談得上懂什麼武功,王姐姐,你別給我臉上貼金啦!」

  王燕羽笑道:「我不信!」握著她的手兒,暗暗用了幾分內勁,她倒是伯韓芷芬禁受不起,勁力只是一分一分的加強;韓芷芬早聽過南霽雲講述王家父女大破飛虎山的事情,對王燕羽手段的狠辣,甚為不滿,這時見她學精精兒的所為,又來暗中較量自己,不禁心中火起,突然施展家傳的拂穴功夫,衣袖輕輕一拂,拂中了她腰脅的「期門穴」,王燕羽「哎喲」一聲,掌心往外一登,她練的是柔中帶剛的綿掌功夫,這一下掌力盡吐,韓芷芬也禁不住「哎喲」一聲叫了起來,接連向後退出了六七步!

  王龍客這時適從旁邊經過,見狀大驚,急忙斥道:「妹妹,你怎麼對客人無禮!」王燕羽忍痛笑道:「咱們是鬧著玩的,哥哥,你卻當真了!」韓芷芬也忍痛笑道:「王姐姐指點我的功夫,是我請她教的。」

  王龍客皺了皺眉,道:「你們切磋功夫,本來很好。不過,等待賓客散後,再在這空園子練,不更好麼?」王龍客是個細心的人,當然瞧出了她們是在暗中較量,不禁疑雲大起。

  要知王燕羽自幼即得異人傳授,武功比她的哥哥還勝一籌,如今她和韓芷芬暗中較量,竟然討不了便宜,這教她哥哥看了,怎不吃驚?心中想道:「辛天雄的副手和女兒都有這樣高強的本領,那他以前為何不在綠林爭霸,卻要長期受竇家的欺壓?而今又肯服服貼貼來歸順我王家?莫非其中有詐?」他暗自沉吟,自去和精精兒商議,按下不提。

  王、韓二女繼續在園中遊玩,彼此都暗暗佩服對方的武功,不敢再試。王燕羽笑道:「辛姐姐,你這手拂穴功夫好不厲害,不知你和韓湛韓老先生是怎麼個稱呼?」韓芷芬吃了一驚,心道:「我父親隱姓埋名,若非武林中的一流人物,絕不會知道他的名字,她年紀輕輕卻怎的也知道了?」好在她也是心竅玲瓏的女孩子,心內吃驚,神色卻絲毫不露,當下裝作不解,反問王燕羽道:「這韓湛是何等人物?我只認識一個姓韓的,就是今天和我同來的這位韓叔叔,那韓湛是誰,卻恕我不知了。」

  王燕羽道:「這韓湛麼,我聽師父說,他是天下第一點穴名家,所以我見了姐姐的點穴功夫如此高明,還以為姐姐是他的弟子呢。」韓芷芬道:「我這幾手粗淺的功夫是我爹爹教的,今日班門弄斧,實在是貽笑大方了。姐姐,你的綿掌和閉穴功夫小妹是望塵莫及,不知令師是哪位武林前輩?」王燕羽笑道:「我師父的脾氣和那位韓老先生一樣,都不喜歡別人知道名字,所以我也不敢說。」韓芷芬聽了,知她已在暗暗起疑,但她本來就準備今日隨父親到龍眠谷大鬧一場的,故此也並不畏懼。

  王燕羽帶了韓芷芬走去看戲,忽見人叢中有個乞丐,王燕羽甚為詫異,叫道:「咦,你們怎麼把叫化子也放進來了?還不快把他趕出去!」王家的手下人竟似誰都未曾留意,聽小姐一說,大驚失色,紛紛問道:「在哪裏,在哪裏?」紛亂中,轉眼間已消失了那乞丐的所在,王燕羽始覺奇怪,正待去親自找尋,她父親已派人來叫她回去陪席。

  這時已是正午時分,園中到處鳴鐘擊鼓,請客入席。王伯通父子、女兒和辛天雄、韓湛父女、精精兒等人一席,王燕羽坐在韓芷芬旁邊,王伯通左手邊是精精兒,右手邊是個形容古怪的老頭。南霽雲、杜百英等人另一席,在首席的旁邊。南霽雲暗暗留心,見安祿山那兩個軍官就坐在相鄰的一席,仍是穿著便裝,他那一席上的賓客,南、杜二人一個也不認識。

  酒過三巡,王伯通旁邊的那個老頭,便站了起來,擊了三下手掌,示意有話要說。

  這老頭兒名叫褚遂,也是綠林世家,聲望僅次於竇令侃、王伯通二人,卻是王伯通的好友,眾人一見他站起來,便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話,果然聽得他說道:「做官的有個頭兒,這頭兒便是皇帝;咱們做強盜的也有個頭兒,這頭兒便是盟主。這幾十年來,一直是竇家做咱們的頭兒,可是竇家只知損人利己,不顧義氣,就像個無道昏君一樣,相信在座諸位,都受過他家不少的氣了。現在王伯通老大哥替咱們綠林除了此害,滅了飛虎山,鏟了竇家寨,綠林中人人稱快。不過,竇家無道是一回事,頭兒還是要的。要不然,群龍無主,你爭我奪,禍害就更大了。所以,正如國不可一日無君,咱們也不可一日無主!依我之見,王大哥既然替咱們除了無道之主,咱們就該請他繼竇家之位,做咱們的新盟主,諸位意下如何?」

  王家早已拉攏了的人,當然紛紛擁護,未曾拉攏的,懾於王家的威勢,也都隨聲附和,看來王伯通繼位已成定局。辛天雄忽然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我有話說!」登時,所有喧鬧的聲音都靜了下來!

  褚遂愕然問道:「辛寨主敢情是有異議麼?」辛天雄道:「我並非不贊同王寨主繼位盟主,只是我尚有一事未明,要向王寨主、諸寨主領教。」

  褚遂道:「不知辛大哥要問何事?」辛天雄道:「褚塞主剛才說的好,做官的有皇帝做頭兒,咱們就也該擁個頭兒,這才好號令一致,與官府對抗,不知小弟可有誤解寨主之意?」褚遂只得說道:「正是這個意思。」辛天雄道:「好,那麼今日的綠林盛會,為何卻邀請了安祿山的親信手下與會?用意究竟如何?王寨主可以向眾家兄弟說說嗎?」

  王伯通面色大變,硬著頭皮道:「哪有安祿山的人在座?是誰造的謠言?辛寨主,我看你是誤信謠言了!」

  話猶未了,南霽雲突然起立,指著鄰桌的張忠志道:「此人便是在安祿山帳下,任折衝都尉的官兒,他旁邊的那一個,也是安祿山帳下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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