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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這一行人進入山口,大寨主竇令侃早已得知消息,親自出迎,一見面便哈哈笑道:「你這竇家嬌客(古人稱女婿為「嬌客」)如今真變成了『稀客』了,好容易才請得你來!一去十年,也不給我們捎個信兒!」

  段珪璋這次來助竇家爭霸綠林,本非心願,但至此也不得不與舅兄客套幾句,道歉賠罪之後,便問及那次他們竇家五虎與精精兒爭鬥的事情,竇令侃伸出左手笑道:「還好我的指頭尚未完全削掉,不過也算得是栽到了家啦!」

  原來他左手的兩根指頭已給精精兒削去,段珪璋看了,不禁凜然。

  竇令符又道:「你來得正好,王伯通與精精兒給我的期限,只有四天就到期了。線妹等你正等得心焦,還擔心你在途中出事呢!」

  段珪璋笑道:「途中的確是曾經出事,幸虧有南八兄護送,要不然只怕我想與精精兒比劍,也沒有機會了。」

  當下給兩人介紹,竇令符這才知道與他同來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南霽雲,當真是喜出望外,說道:「有了你們夫婦,再加上南大俠幫忙,咱們可以不必懼怕那精精兒了。」

  南霽雲微笑道:「我是來看熱鬧的,算不得數。」

  說話之間,不覺已來到大寨的聚義廳,竇家幾兄弟和竇線娘都已聚集在那兒,段珪璋歷盡艱危,九死一生。雖是別來不夠一月,便與妻子重逢,卻已宛如隔世。竇線娘聽得史逸如慘死,盧夫人母女都未曾救得出來,不禁眼淚雙流。竇令侃道:「你們先幫我這個忙,待打贏了精精兒之後,咱們再一同去找那安祿山和薛嵩算帳。今日咱們家人團聚,可不許再提這些傷心事了!」

  竇令符問道:「妹丈,你們在途中遇到強徒截劫,其中可有一位少年盜魁,是用折鐵扇點穴的?」

  段珪璋詫道:「你怎麼知道?」

  竇令符笑道:「我們在路上也碰上了,這小子好不厲害,要不是有六妹在旁,我還真不是他的對手呢!」

  段珪璋帶著既是責備又是憐惜的眼光,望了妻子一眼,意思是說:「你剛在產後,怎不顧惜身子,就與強人動手了呢?」

  當然他也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之下,竇線娘非出手不行,但他對妻子關切的情懷,仍是禁不住自然流露。

  竇令符哈哈笑道:「六妹,你丈夫如此疼你,怪不得你幾乎忘記了娘家了。」

  回過頭來對段珪璋道:「妹丈,你不用擔憂,她並沒有和敵人過招動手,甚至連一步也沒有離開驢車,只憑著一把彈弓、就把強人都打退了!那少年盜魁也真兇悍,連中三彈,這才退下!」

  竇線娘的神彈絕技,在她結婚之後,從未曾對敵用過,連段珪璋也未深知,這時聽了,又驚又喜。竇令侃也笑道:「爹爹當年偏心,把他最拿手的玩藝,都傳給了六妹,她是竇家的鳳凰,我們五隻猛虎加起來,還比不上一隻鳳凰呢?」

  竇線娘噘著嘴兒道:「哥哥,你又拿我開玩笑了,你的三十六路混元牌法,我就沒有學會。」

  竇令侃笑道:「好了,好了,再說下去,就變成了咱們兄妹互相誇讚了,豈不叫外人笑脫大牙。」

  南霽雲道:「那少年盜魁確是了得,段嫂子令他連吃了三枚彈子,我也佩服得緊!」

  眾人都誇讚竇線娘的神彈絕技,竇線娘卻並沒有現出歡喜的神情,反而眉宇之間,似有重憂,眾人都道她是故作謙虛,只有段珪璋深知妻子絕不是矯柔造作的人,也察覺到她藏有隱憂,只不知她憂的是什麼事情,心裡忐忑不安。

  竇令符道:「你們可知道這少年盜魁是什麼人?我前兩天才查探出來。」

  段珪璋道:「可是王伯通的手下?」

  竇令符道:「不僅是他的手下,還正是他的兒子呢!」

  竇令侃道:「王伯通僅有一子一女,聽說從小他父親就遣他們另投名師習藝,兒子是最近才回來的。」

  段珪璋聽了,又多一層擔憂,那少年已是如此了得,他師父當然更是非常人物,這兩家爭鬥,只怕牽連愈廣,將來不知如何收拾,自己捲入了這場糾紛,也不知如何方能脫身了。

  接風酒過後,段珪璋夫婦回到自己的房中,竇線娘歎口氣道:「璋哥,你這次來相助我的哥哥,我是感激的很,只怕,只怕我連累了你……」

  段珪璋道:「最初我本不想來,但現在是我自己允諾了你哥哥的,不關你的事。你我夫妻,何出此言?」

  竇線娘低聲說道:「你且先看這一封信!」

  段珪璋抽出信箋,上面寥寥幾行,大意是說為了顧全段珪璋的聲名,請竇線娘勸她丈夫不要蹚這淌渾水(黑道術語,即不要捲入糾紛之意),免得兩敗俱傷。信後面沒有署名。段珪璋沉著了氣問道:「這封信是怎麼來的?」

  竇線娘道:「大約是昨晚三更時分送來的,那時我正睡得朦朧,猛聽得房中聲響,跳了起來,敵人的蹤跡已經沒了,在枕頭旁邊發現了這封信,你再看,反面還有字。」

  段珪璋反過信紙一看,果然還有兩行字跡。寫得十分潦草,似是臨時加上去的。寫的是:「取去玉釵,聊作示警,尊夫明日可到,為禍為福,幸賢伉儷善自處之。」

  段珪璋吃了一驚,忙問道:「你,你失去了那股玉釵麼?」

  竇線娘道:「不是那股作為信物的龍釵,是我頭上插著的一根玉釵。」

  段珪璋籲了口氣,道:「還好,要是失了那股龍釵,就對不住史大哥了。這事情,你的哥哥知道了麼?」

  竇線娘道:「我還沒有告訴他們。他們盼望你來,有如大旱之望雲霓,要是他們知道此事,定然甚是為難,不知是留你好,還是不留你好了。」

  歇了一歇,再道:「這信上說你今日可到,我當時是半信半疑。所以,我索性等你到了,再和你商量個主意,暫時不作聲張。珪璋,你看該怎麼辦?」

  段珪璋毅然說道:「咱們夫妻豈是受人威嚇的人,我本來不大願意理這種黑道上的紛爭的,但有了這封信,我倒決意要在你們的竇家寨留下來,鬥一鬥什麼精精兒、空空兒了!」

  竇線娘道:「不錯,我瞧這封信九成是空空兒送來的。聽說他是精精兒的師兄,神偷絕技,天下無雙。」

  段珪璋道:「我也聽過他的一些事蹟,從這件事情看來,果然是身手不凡。但咱們也不用懼怕他,多加一點小心便是。」

  竇線娘有丈夫壯膽,柔聲笑道:「有你在我身邊,再厲害的敵人我也不會害怕了。你還沒有見過孩子呢,你去瞧瞧他吧。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麼?今天剛好是咱們孩子的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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