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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話猶未了,忽聽得嗤嗤兩聲極為強勁的暗器破空之聲,一條人影箭也似的射入屋中,守衛譁然驚呼。

  段珪璋用暗器打穴的功夫,射出了兩顆鐵蓮子,一取安祿山胸口的「璿璣穴」,一取那欽使耳後的「竅陰穴」,準備將他們打倒之後,立即搶出去擒獲一人,作為人質。他的暗器打穴功夫百發百中,滿以為即算安祿山能夠避過,那「欽使大人」決計躲避不了。

  哪知奇怪的事情突然發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個欽使竟是個身懷絕技的一流高手!

  那兩顆鐵蓮子雖然不過黃豆般大小,但經段珪璋以金剛指力彈出,勁道卻是非同小可,隱隱挾著風雷之聲。不料那位「欽使」大叫了一個「好」字,信手抄起一雙象牙筷子,只一挾就把一顆鐵蓮子挾住,就像挾肉丸子一般。說時遲,那時快,第二顆鐵蓮子又電射而至,那欽使將筷子一甩,兩顆鐵蓮子碰個正著,同時落地。但緊接著便是「劈啪」一聲,他那雙象牙筷子也當中折斷,裂為四段。原來他雖然挾著了鐵蓮子,那雙象牙筷子卻經受不起這股勁力!

  那欽使「噫」了一聲,隨即哈哈笑道:「幽州劍客果然名不虛傳,今晚我可以大開眼界了!」

  原來這位欽使正是大內三大高手之一的宇文通,他的職位與另外兩位高手秦襄、尉遲北一樣,都是官封「龍騎都尉」。但因為秦襄、尉遲北乃是開國功臣之後,雖然皇帝對待他們三人不分厚薄,他卻自慚門第不如,聲望不及,總是感到皇帝對那兩個人親近一些。因此,他們三人雖然並駕齊驅,但行事卻甚不相同,秦襄、尉遲北不屑巴結權貴,而宇文通則在宮中奉承楊貴妃,在宮外又與安祿山結納,雙管齊下,以求鞏固職位。今晚替皇帝與楊貴妃送「洗兒錢」給安祿山這個差事,便是楊貴妃替他討的。他雖然從未見過段珪璋,但他卻早已探聽得段珪璋與安祿山有仇,一接了這兩顆鐵蓮子,又見了段珪璋所使出的劍術,當然可以立刻斷定這人便是幽州劍客段珪璋了。

  這時薛嵩和另外三個衛士已堵住了段珪璋,就在這屋子裡廝殺起來。宇文通是欽使身份,一時不便出手。

  安祿山突然遇襲,隨即又看出了是段珪璋,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但到了宇文通將那兩顆鐵蓮子接下之後,他便安定下來,心中想道:「饒你段珪璋本領再高,單身一人,總敵不過我麾下諸將,何況還有宇文都尉在此!」

  他既然有恃無恐,便站了起來,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老朋友來了!有話好說,何必一見面就動刀動槍?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念舊時情份,居然妄想取我的性命麼?」

  段珪璋唰唰兩劍;將薛嵩迫退幾步,又蕩開了另一個軍官的護手鉤,朗聲答道:「安祿山,你小人得志,眥睚必報,還何必惺惺作態?哼,你要害我也還罷了,為何將我的朋友也一同陷害?」

  安祿山笑道:「那是一個誤會,但錯了也有錯的好處,要不是錯捉了你的朋友,焉有請得你的大駕到來?而且我也不想難為他,你來得正好,你就勸他一同在我這裡做事吧。」

  段珪璋道:「哼,給你作事?」

  安祿山大笑道:「我身兼平盧、范陽、河東三節度使,你給我當差,難道還會辱沒你麼?」

  段珪璋以更響亮的聲音笑道:「在我的眼中,你以前是個無賴流氓,現在也是個無賴流氓,不過比以前作的惡事更多更多,以前只不過是欺侮善良,現在則簡直是禍國殃民了。哈哈,你以為你做了什麼節度使,我就看得起你了嗎?」

  安祿山本來要像貓兒捕捉老鼠一般,料想段珪璋已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先把他嘲弄一番,發洩心頭的惡氣,哪知反而給他毫不留情的痛駡一場,並且揭穿了他的底細不過是個無賴流氓。這一氣真氣得七竅生煙,登時放下了臉,厲聲喝道:「不識抬舉的東西,你們給我將他斃了!」

  段珪璋大笑道:「我既然敢到你這裡來,本來就不打算活的出去。可是,你們要把我殺掉,只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他口中滔滔不絕地說話,手底卻是毫不含糊,笑聲未絕,只聽得「唰」的一聲,一個衛士的胸口已中了一劍,血如泉湧,急忙退出戰團。

  安祿山罵道:「膿包,膿包!快去多喚幾個得力的人來!」

  薛嵩是段珪璋手下敗將,心裡本來害怕,但聽得安祿山一罵,卻不由得他不鼓勇向前。段珪璋喝聲:「來得好!」

  寶劍橫空一劃,一招「龍門鼓浪」,矯若游龍,劍光四射,當真有若波翻浪湧,威不可當,薛嵩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後退,卻哪裡閃避得開,陡然間只覺得肩上一片沁涼,早給段珪璋的寶劍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裂口。

  幸而那個手持雙鉤的武士亦非庸手,雙鉤一鎖,把段珪璋的攻勢解開,要不然薛嵩的琵琶骨也要給寶劍割斷。薛嵩這時哪裡還敢戀戰,拼著受主帥責駡,虛晃一劍,就想退下。

  段珪璋恨他是捉史逸如的兇手之一,卻容不得他逃走,猛地大喝一聲,右腳飛起,一個「魁星踢鬥」,將欺近身前的一個衛士踢翻,寶劍一揮,又將使雙鉤的那個衛士迫退,劍光一展,身形急起,如箭射來,眨眼之間,已追到了薛嵩背後,眼看那明晃晃的劍尖,就要在薛嵩的後心搠個透明的窟窿!

  段珪璋正要跨上一步,出劍刺薛嵩的背心大穴,忽覺得背後有金刀劈風之聲,來勢極為勁疾;段珪璋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立即知道是有強敵襲到,而且這一刀也正是對準他的背心大穴。

  恰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突然襲來的一招,正是攻敵之所必救,段珪璋心中一凜:「想不到安祿山的衛士之中竟有如此人物!」

  無暇收拾薛嵩,已先對付背後的敵人。

  段珪璋的劍術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心念一動,劍招立即發出,反手一撩,身形未變,卻像背後長著眼睛一般,劍尖直指那敵人的脈門,登時把他這偷襲的一招解了。

  段珪璋腳跟一旋,轉了半個弧形,順勢一招「橫雲斷峰」,劍勢橫披過去。那人似是顧忌他手中的寶劍,不敢讓刀口相交,卻反轉刀背一磕,只聽得「當」的一聲,火星蓬飛,那人斜躍三步,段珪璋也不禁上身一晃。

  宇文通贊道:「刀法精奇,劍術更妙!兩人都好!好,好!」

  喝采聲中,段珪璋已轉過身來,定睛一看,看清楚了敵人的面貌,不覺一怔!

  這人正是曾經三番兩次暗中替他遮掩、勸他回去的那個聶鋒,真是大出段珪璋意外。

  使雙鉤的那個衛士名叫張忠志,武功與薛嵩在伯仲之間,也是安祿山手下的一名得力軍官,趁這時機,雙鉤霍霍,卷地勾來,疾攻段珪璋的下盤。段珪璋剛自一怔,一個疏神,「嗤」的一聲,饒是他立即滑步閃開,褲管亦已被撕去了一幅。

  聶鋒大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死到臨頭,還敢逞兇傷人麼?」

  聽這語氣,淩厲之極,但段珪璋卻聽出了他的話中含意,似乎還是勸他逃走的意思。段珪璋心道:「他是安祿山的親軍副將,怪不得他要為安祿山出力,只是他對我卻頗有惺惺相情之意,不知為了什麼?」

  聶鋒確是有惺惺相惜之意,但在安祿山面前,他卻是不敢露出些微破綻,而且剛才試了兩招,他也發覺了段珪璋的本領實是在他之上,因此確是認真動手,將全身解數都施展開來,一口單刀舞得潑風也似。倒是段珪璋因為不願傷他性命,有幾招最為厲害的殺手劍招他都不敢使用,這樣一來,他以一敵二,竟然漸走下風。宇文通看了片刻,心中想道:「這段珪璋劍法雖然精妙,可算得是當世一流高手,但似乎還沒有武林中傳說他的那樣神奇。」

  沒多久,田承嗣和幾個軍官聞訊趕來,見段珪璋已落在下風,大家都想搶功,一擁而上。尤其是田承嗣,為了要報日間在酒樓所受之辱,刀刀都朝著段珪璋的要害之處劈來。他知道段珪璋那口劍是把寶劍,特別挑選了一件重兵器──重達三十三斤的厚背斫山刀,段珪璋的寶劍雖然鋒利,卻也無法將它削斷。段珪璋力鬥六名高手,更顯得左支右絀,激戰中,忽聽得「當」的一聲巨響,刀劍相交,田承嗣的大刀被段珪璋用巧勁帶過一邊,但他的寶劍也給蕩開。他這一招本是一招三式,同時應付三般兵器的攻擊的,劍點一歪,張忠志的雙鉤立即乘虛而入,喇啦一聲,又撕破了他的一幅上衣,鉤尖劃過,即小臂上登時現出了一道傷痕。而與此同時,聶鋒的單刀也正使到一招「白蛇吐信」,明晃晃的刀尖堪堪就要指到他的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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