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草莽龍蛇傳 | 上頁 下頁 |
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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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劍吟等想想,也認為如此計畫方才周密,也便不再客氣,請馬莊主即定人選。 馬壽山這個回民村莊,比鹼泉子的回民村堡要大許多,馬壽山的武藝也是回族中頂尖兒的人物,所以村民多會一些武藝,至於騎術,那更是比內地漢人為精。幾十名少年,很快便選出來了。 一番鬧騰,已是子夜。柳劍吟等報仇心切,完全忘了疲倦。丁曉更是磨拳擦掌要手刃敵人。他們一行六人(連馬壽山在內),率領著數十騎少年,深夜動身。第二日黃昏以前,已跑了二百多里。卓不凡伏地聽聲,察出前面約五里之地,有大眾車馬走動。當下便分配柳劍吟、丁曉、姜鳳瓊三人,快馬先飛馳上去。卓不凡、上官瑾、馬莊主則率回民兩翼包抄,務使敵人不致漏網。 清角吹寒,胡笳聲起,馬鈴叮噹,陝北定邊府外有百數十騎人馬,護著二十多輛騾車,蜿蜒前進。這彪人馬,正是保定大豪紳索府的護院、武師、家丁、衛士。其時已是炊煙繚繞,朔風揚沙,天漸黃昏的時候。 索家的三「公子」索志超(直隸總督的心腹),用馬鞭遙指著定邊府,笑對清廷派來協助的御林軍統領鐵大鼎和直隸總督派來幫忙護送的大武師郝天龍、郝天豹說道:「上天保佑,到底看得見定邊府了。義和團聲勢這麼浩大,一路遠來,僥倖沒出什麼岔子!」 哪知索志超話猶未了,只見迎面山坳處現出一彪人馬,歷歷亂亂的約有三二十騎,頭裹黃巾,腰纏紅布,分明是義和團民;再一看時,卻又不禁齊齊怔著。這二三十騎竟然不是濃眉健漢,而是杏眼嬌娘。為首一個女子,美豔奪人,風華絕俗,把鐵大鼎他們看得呆了。 那一彪娘子軍碰到官軍也似頗出意外,為首的女子,柳葉雙刀一舉,喝道:「你們是哪路官軍,知趣者快快讓路!」鐵大鼎接聲笑道:「俺們最知情識趣,你就跟俺們走嗎!」 這彪娘子軍的首領,正是大刀會的女總頭目杜真娘,其時大刀會已與義和團合流。她聽說上官瑾到西北找柳劍吟,兼通知西北義和團進京,她不放心,也討令箭親到西北,兼率領西北的「紅燈照」,這二三十騎就是「紅燈照」的先行部隊。杜真娘是鐵中錚錚、庸中佼佼的女豪傑,她怎聽得進鐵大鼎戲侮之言,柳眉怒豎,將馬一夾,手中刀化成一溜銀光,分心直進。 鐵大鼎冷然微笑,似乎不屑伸手。說時遲,那時快,杜真娘已縱馬馳到跟前。鐵大鼎將嘴一呶,旁邊的郝天豹黑虎鞭在馬背上一掄,呼呼風響,便朝杜真娘橫捲過去,他想將真娘活擒過來。 杜真娘刀法純熟,騎術亦精,她韁繩一提,纖腰微伏,那騎馬疾地在郝天豹馬旁擦過。杜真娘喝一聲著,刀光一帶,疾如掣電,潑風一般,橫拖過去。郝天豹眼花繚亂,看未分明,馬未停,鞭未收,已給杜真娘一刀削飛了個斗大頭顱! 鐵大鼎見狀大驚,急縱馬飛前,使了個「大鵬掠翅」的招式,右手的鋸齒鉤鐮刀向上一揮,照著真娘頦下削來;左手的鐮刀平伸出來往裏一帶,又向真娘的頸項鉤去。兩刀同時使出,疾似飄風,乃是鋸齒鉤鐮刀法中的煞手招數。兩刀最難同時避過,真娘見他如此狠毒,不由大怒,一個健鶻凌雲,在馬背上一點,憑空掠起雙丈,讓開他的雙刀,輕飄飄落在地下。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鐵大鼎的馬一聲厲鳴,兩條馬足已給杜真娘斬斷! 鐵大鼎臨危不亂,在馬背上使出「燕青倒翻」的上乘功夫,一翻下馬,仰身向後略退,便避過杜真娘的橫斬。真娘雙刀斫了個空,越發大怒,向前一縱,雙刀滾滾而上! 哪知鐵大鼎身為御林軍教頭之一,果然有些真功夫。他的鋸齒鉤鐮刀是明代浙江派武術宗師單思南獨出心裁所創,滲有鉤鐮槍和單刀的招術,端的非同小可。鐵大鼎一使開來,星流電掣,上下翻飛,攻擊不已。饒是杜真娘雙刀精妙,也只勉強戰個平手,打得汗流沾衣,兀自找不到鐵大鼎破綻。其時索家的衛卒,也早已將杜真娘的娘子軍圍著了。 索志超驚魂甫定,見完全佔了上風,又是連呼「上天保佑」。郝天龍據鞍顧盼,驕態畢露,縱聲笑道:「有我們兄弟護送,義和團人物竟敢判官頭上動土,老虎頭上釘虱,豈不是找死!」 笑聲未了,話猶未完,突地又是一聲胡哨,遠遠傳來,接著幾枝響箭,半空掠過。郝天龍愕然回顧,只見遠處鐵蹄奔雲,三騎健馬,霎那來到。一老一少,中間還夾著一位白衣素服的俏姑娘! 郝天龍縱馬上前,大聲喝道:「你們是哪條線上的人物?這樣胡闖?可知我們是皇帝老子派來開路的人?你可聽過我郝天龍的名號?」 那三人正是柳劍吟和丁曉夫妻。柳劍吟睨了郝天龍一眼,理也不理,卻瞪視著被圍的杜真娘。青鋼劍忽地出手,大聲吩咐丁曉夫妻道:「你們衝入去找索家父子,兼救出那個女娘,待我對付這些鼠輩。」說罷在馬鞍上憑空一掠而起,青鋼劍化成一道銀光,當頭劈下。這郝天龍雖然武功亦非平庸之輩,卻如何當得柳劍吟的神勇。他的虯龍棒給青鋼劍一絞,登時脫手。柳劍吟再加一劍,便把他的斗大頭顱,削飛出幾丈開外。 柳劍吟一劍得手,四面的冷箭已紛紛射來,他將青鋼劍迅疾展開,四面掃盪,衝開箭雨。往人叢中迫進,十幾個索家武師,急急上前圍戰。 這時丁曉夫妻,兩柄劍左右分展,夭矯如龍,邊戰直進。只是索家的武師衛士太多,雖然他們都不是丁曉夫妻對手,可是卻也暫時阻遏了丁曉夫妻的來勢。 那邊廂,鐵大鼎見杜真娘有援兵來到,鋸齒鉤鐮刀越裹越緊,招招狠毒,杜真娘被迫得透不過氣來。正在此時,只見塵頭大起,索家眾衛士似波濤般翻翻滾滾,四處盪開。杜真娘未暇細看,兩騎健馬已馳到跟前。這時,杜真娘正使到一招「金蜂戲芯」,柳葉雙刀左右一圈,合削鐵大鼎的肩背,給鐵大鼎鋸齒刀奮力一封、一架、一鉤,刀刃交擊,噴出一溜火星。鐵大鼎腕力甚強,杜真娘右手一刀竟給他碰得脫手飛去。鐵大鼎一聲獰笑,左手鋸齒鐵鐮刀「飛鷹抓兔」,摟頭便抓。 杜真娘雙臂酸麻,單刀奮起一架,也只是聊盡人事,自知封閉不住。不料鐵大鼎鐵鐮刀將斫未斫之際,忽地一聲驚呼,滾出十丈以外。杜真娘只覺有一隻手扶著自己,低聲問道:「真妹,可受驚了?」 杜真娘星眸急啟,幾疑是夢,面前不是上官瑾是誰。只見他綢帶飄飄,豐神如昔。不自覺地握著他的手道:「我找得你好苦,不料在此碰到你!」剛一說完,忽又面泛紅暈。自覺忘情,將手輕輕一推,將上官瑾推開了兩三步。上官瑾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只喃喃道:「你,你,你好……」他竟顧不及面前的強敵了。 鐵大鼎避過了上官瑾的點穴,避不過上官瑾的連環進掌,給他一掌掃中肩頭,滾出兩丈之外。幸仗著功夫已有火候,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挺,重整兵刃,惡狠狠再攻上來。 與上官瑾同來的卓不凡,見上官瑾只顧低低絮語,拈鬚微笑,早已瞧料幾分。他長劍一挺,長嘯一聲,已自替上官瑾擋著了鐵大鼎。卓不凡出手迅疾,每一個招式都暗藏幾個變化,一霎那間,就用了十幾個招數。鐵大鼎的鋸齒鉤鐮刀,竟接連給他削斷了幾個鋸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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