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冰魄寒光劍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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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談得很是投機,桂華生想起一事,問道:「貴國國王有幾位子女?」巴勃道:「有一位公主。」桂華生心道:「原來魔鬼城中的那個尼泊爾王子並非太子。」巴勃微笑道:「你大約也聽到關於我們公主的招親事情了?以你的才貌武功,正可一試。」桂華生怔了一怔,想道:「他怎麼知道我身有武功?」笑道:「這事情我連想也不敢一想。來求婚的很多嗎?」巴勃道:「一年前剛開始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應試,後來越來越少,現在已有三個月不聽見說有人來了。」桂華生心中一動,道:「這是何故?」巴勃道:「來求婚的人連宮女也打不過,壓根兒就沒見著公主,弄到後來,許多求婚者都知難而退了。」 桂華生笑道:「那麼國王找不到女婿,豈不是很心急了?」巴勃道:「是啊,是很心焦。所以……」忽地欲言又止,桂華生有點奇怪,忽覺樓中氣氛有異,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帶刀武士走上樓來,掌櫃連忙招呼,那武士擺擺手道:「我不喝酒。」逕自走到桂華生這桌子前面,同巴勃鞠了個躬,恭恭敬敬的遞上一個銀盒,一言不發,便即走了。桂華生莫名其妙,但見巴勃捧著銀盒,手指微微發抖,好像有什麼禍事臨頭一樣。桂華生道:「老丈,什麼事情?可是碰到什麼為難之事?」 巴勃道:「多謝相公關注,別無他事,只是天色不早,我該回家啦。」桂華生甚是懷疑,道:「那麼我幾時再見老丈?」巴勃道:「若是還有緣份的話,三日之後,我再在這裏候教便是。」桂華生何等聰明,聽他言下之意,定然有莫測之禍,故此連他也不自知,三日之後是否尚有緣相見。在酒樓上不便點破,便道:「既然如此,三日之後,我在這裏潔樽候教。」等到巴勃走後,他卻立即結了酒錢,悄悄跟在巴勃後面。 華燈初上,街道行人熙來攘往,巴勃似乎毫未發覺桂華生跟踪他,穿過了好幾條小巷,到了城西的一條冷僻小巷,有一座兩造的平房,巴勃回到家中,「砰」的一聲,便把大門關上了。 桂華生待了一會,瞧著四下無人,立刻施展輕功,跳上屋頂,悄悄從他屋後溜下,只聽得巴勃在廳子裏唉聲嘆氣。桂華生走近去偷偷張望,但見巴勃早已打開了武士送給他的那個銀盒,將盒中之物一件一件擺在桌上,有珍珠,有翡翠,還有幾塊金錠。桂華生大奇:「這武士送給他這份禮物倒真不少啊!他為什麼唉聲嘆氣?」待了片刻,只見他又在盒子裏拿起一張請帖,捧在手裏呆呆發愣。 桂華生走進去道:「老丈何事擔心,小可願為老丈分憂。」巴勃嚇了一跳,看見是桂華生,嘆氣說道:「老弟古道熱腸,真真可佩!這一件事,老弟還是不要理會的好。」 桂華生道:「我與老丈一見如故,老丈既有為難之事,我是非理不可。」巴勃道:「我知道老弟武功絕世……嗯,你不必驚奇,我雖不識武功,但稍通醫理,我看你目蘊神光,在酒樓上我故意碰了你手腕一下,你的脈膊音宏而清,一觸就知是非常之人。」 桂華生大為佩服,心道:「怪不得人人稱他神醫,果然醫理通玄,不可思議。」巴勃續道:「老弟雖是武功絕世,這事情卻不是武功所能解決,我也不願老弟以一個異國之人,而與我本國的御林軍作對。」 桂華生道:「怎麼?老丈行醫濟世,卻怎的會得罪了御林軍?」巴勃道:「連我也莫名其妙呀,如今是禍是福,我亦難以猜度。」桂華生道:「小可謬托知己,敢請詳告。」巴勃道:「適才那位武士送來的請帖,乃是御林軍總管大人的請帖,要我今晚三更,到他別墅相見。這事不許我對任何人說。」 桂華生大笑道:「也許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病,請你去醫。」巴勃搖頭道:「不會,不會的。嗯,我而今想起來了,我今日出宮之時,隱約見到總管大人也在外面張望。」桂華生道:「啊,原來你今日是進皇宮看病麼?」巴勃道:「這件事情,我本不應該告訴別人,但老弟是上國高賢,難得又這樣一見如故,我就對老弟說了吧。我今日在酒樓上之言一點不假,我確是遇到了生平第一宗難醫的病症。病人就是我們皇上。我診他脈象,好像是中了一種慢性的毒藥,毒性之怪,前所未見。可以令他精神疲乏,不能用腦。若然無法解除毒性,三月之後,就會憔悴而死。別的醫生,絕對看不出他的死因!」 桂華生吃了一驚,說道:「誰敢這樣大膽,暗中毒害國王?」巴勃道:「是呀,宮中防衛森嚴,外人絕難混得進去,若是我診斷不錯的話,這下毒的人,只怕就是國王親近的人。」桂華生沉吟半晌,說道:「莫非就是那位御林軍總管?」巴勃道:「我接到這個銀盒之時,最初也是這樣的想,不過,御林軍總管,雖然時常隨侍國王,卻也難以下毒。」桂華生道:「這有何難,只要有一個機會,把毒放到國王的茶酒裏,不就行了麼?」巴勃道:「不,這是一種慢性的毒藥,每次下毒分量極微,最少要接連下毒七次。御林軍總管非經奉詔,不能進入內廷,除非他買通了國王貼身的人下毒。但毒死了國王,他又有什麼好處?王位是必定要皇室之人才能繼承的。」桂華生道:「你們的國王可得國人愛戴麼?」巴勃道:「國王仁慈愛民,國人對他十分愛戴。」 桂華生道:「這麼說,那就不是因仇下毒的了。中國歷史上也有許多毒殺國王的事,那十居八九是為了謀奪王位。」巴勃說道:「公主的賢慧舉國均知。她是國王的獨生愛女。更絕無毒死父親之理。哦——」眼睛一閃,似是為桂華生的話起了某種懷疑,桂華生道:「怎麼?」巴勃面色微變,道:「咱們不必胡亂猜疑了。時候不早,我必須趕去赴總管大人的約會了。」桂華生道:「他約你半夜三更見面,這時間選得真是古怪。」 巴勃神色甚是不安,說道:「老弟,你我一見如故,我此次去了,若然三日之後不回,那就是兇多吉少了。但你切不可將今晚之事告訴別人,也不必找我。我無妻無子,終生鑽研醫學,留下了的醫案是我最寶貴的,三日之後我若不回,請你將醫案取去。呀,不如我現在就交托給你。」 桂華生忽道:「不,我陪你去!」巴勃問道:「你如何去得?」桂華生說道:「我扮作你的藥童。」巴勃遲疑了半晌,說道:「也好,我倒不是怕死,只是我死之後,國中更無人能夠醫治國王了。」立即替桂華生改裝易容,在面上擦了點煤灰,再蒙上了纏頭布,背上藥囊,果然像一個尼泊爾藥童。 巴勃自備了一輛馬車,那是他下鄉看病時代步的,總管的別墅在瑞揚布山山麓,巴勃便與桂華生駕車前往,在路上桂華生問他道:「你今日進宮,有人知道嗎?」巴勃道:「是一個小黃門(宮中的僧侶)來喚我的,從御花園的後門進去,他也曾叮囑我不要說給別人知道。」桂華生道:「你們為何那樣的怕御林軍總管?」巴勃苦笑道:「國王仁慈,他卻恰得其反。他的別墅就是用來拷打犯人的地方,等於是他私設的監獄。」 馬車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到了瑞揚布山山腳,御林軍總管早已派有人等候。一見巴勃到來,首先指著桂華生問道:「這是什麼人?」巴勃道:「他是我的藥童,也是我的助手。」武士叫他們稍待,叫同伴回去請示,不久傳出話來道:「既然有人隨來,那就都進去吧。」武士帶引他們上山,不久就到了別墅門前。這座別墅形式古怪,極似一個古堡,圍牆都用山上厚厚的赭色石頭砌成,鐵門也油成紅色。桂華生隨他們進去,一直穿過六七道鐵門,每走進一道門,鐵門立刻關上。裏面陰陰森森的,鼻子裏還隱隱聞到有血腥的味道。 穿過六七道鐵門,進入一座大廳,但見兩廊武士林立,廳中擺著一張圓桌,有一個滿面虯鬚,身披錦袍的漢子坐在那裏等候,他的身後也立著兩個武士,巴勃用眼示意,桂華生立刻明白這個人就是御林軍總管。圓桌的另一側坐著一個披著大紅袈裟的僧人,這個僧人巴勃不認識,但卻是桂華生的相識。原來此人非他,正是在魔鬼城中曾與他交過手的紅衣番僧。幸而桂華生早已改裝易貌,那紅衣番僧看不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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