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冰魄寒光劍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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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靈上人搖搖頭道:「不然,不然。我實對王子說吧,我今次上山,一來固是王子之邀,二來也是為了這件稀世的寶物!我一到此山便發現有些不對,似乎是有了武功極高明的異人也到了此山,只怕他們也是為了這件寶物而來的。」尼泊爾王子急忙問道:「上人發現了什麼不對?」藏靈上人道:「你們剛才可有聽到笛聲麼?」王子道:「怎麼?」藏靈上人道:「吹笛之人就是內功甚有火候的人,王子帳下,不乏高明之士,難道聽不出來麼?」 尼泊爾王子起初一驚,繼而笑道:「這人定不是為了寶物而來,我倒擔心她是我的對頭!」藏靈上人道:「不管如何,這寶物我總不能讓別人先發現了。我縱是冒了大險,今晚也定要將它取得。王子,咱們不如想個兩全其美之法,你先助我取那寶物,我再助你除去那厲害的對頭。你不要擔心,這件寶物一到手中,我就可以無敵於天下!」 尼泊爾王子半信半疑,道:「如何相助?」藏靈上人道:「你選一隊武士給我,由我指揮。」說話之時,又打量了兩旁的僧侶武士一遍,眼中充滿惋惜的神情,從神情中不難猜到他的心事,那是惋惜此中沒有高手,但為了急於要取那件稀世之珍,不得已而思其次,只好去冒一冒險了。 尼泊爾王子眉頭略皺,與那紅衣番僧商量了一陣,選出了八名帶刀武士。 尼泊爾的武士們素以勇武著稱,他們人人都有一把利刃,叫做「戈克利刀」,刀如新月,彎成弧形,不但美觀,而且鋒利之極,足與緬刀、倭刀比美。藏靈上人眉端稍展,自言自語道:「好壞且試它一試。」帶了這八名武士,便出廟門。 桂華生心中七上八落,暗自想道:「他找的是什麼寶貝,得之可以天下無敵?」好奇之心大起,頗想暗暗跟踪這個藏靈上人,看他究竟到那兒掘寶,但轉念一想:「看今晚這個情形,那位吹笛的異人只怕就要來了,如若失之交臂,那可是終生遺憾!」相比之下,無價之寶易求,絕世高人難遇,心念遂決,終於還是留下。 藏靈上人去後,王子僧侶武士們又吱吱喳喳的講回尼泊爾話,看來似是商議一件重大的事情。桂華生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心中發悶。過了好一會子,忽見廟中諸人神色緊張,桂華生也自心跳不已,但聽得風送笛聲,音細而清,儼若游絲裊空,若斷若續。過了片刻,笛聲自遠而近,聲音也漸漸嘹亮,曲調高雅,仙樂風飄,是那樣的美妙柔和,令人俗塵盡滌,與廟中的暗藏殺氣,恰恰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氛! 轉瞬間笛聲到了門前,倏然而止,外面響起了鐵環扣門的聲音。 僧侶武士們都噤不作聲,每個人都把眼睛望著王子,尼泊爾王子取出了一個面具,罩在面上,跟著每個人都這樣做,面具是皮革做的,罩過耳後,只露出一對眼睛和嘴唇部位的一條裂縫,樣子甚是滑稽。 桂華生心中一動,想道:「莫非這個人是他們認識的,他們怕被認出了廬山真相?」但覺這裏的事情越來越詭秘了! 叩門的聲音響到了第十三下,王子把手一揮,鐵門驟的打開,這霎那間,桂華生連氣也透不過來! 但見進來的是一個白衣少女,臉如新月,秀髮垂肩,修短合度,膚色如脂,淺畫雙眉,眼珠微碧,婀娜剛健,兼而有之!看她的形貌體態,似乎是個異國女郎,有幾分似藏人,也有幾分似漢女,但桂華生不論在漢人藏人之中,都還未曾見過這樣姿容絕色的女子! 桂華生真的有點不敢相信,這樣一位異國美人,竟然能吹出中國的江南曲調! 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頭,只見那白衣少女櫻唇微啟,鶯聲嚦嚦的說了幾句話,桂華生雖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也覺悅耳非常,就像她所吹的笛聲一樣,令人心神欲醉。 廟中諸人都噤不作聲,忽然間,那少女微微一笑,竟然用漢語說道:「額爾都王子,你不敢和我見面,大約也知道你在這裏做的,是見不得人的事吧?好,我為了保存你的顏面,不在眾之前責你,你立即給我回國,今晚之事,我也不向任何人提起!」 這少女竟然會說漢語,已是一奇,而且說的還是地道的北京話,雖然不大流暢,但咬音審字,甚是準確!而且聽她語氣,那尼泊爾王子也是懂得漢語的! 桂華生這個疑團直到他後來到了尼泊爾之後方才打破。原來尼泊爾自有歷史以來,即與中國友好來往。遠在中國晉朝,法顯和尚就曾訪問過尼泊爾,以後唐代高僧玄奘也曾到此訪問,不久,唐朝就和尼泊爾互派使節。元朝時,尼泊爾曾派建築、塑造藝匠等八十多人到中國,首領阿尼哥還在元朝任過光祿大夫、大司徒之職,此後中尼兩國來往仍絡繹不絕。故此在尼泊爾的上層杜會之中,無不以會寫漢文,會講漢語(主要即是北京話)為榮,尤其是皇室子弟,更是自小就有通曉漢學的鴻儒伴讀。這白衣少女用漢語和尼泊爾王子交談,用意自然是要瞞過其他人眾。 可是那尼泊爾王子仍然不發一言,白衣少女手持玉笛,輕輕劃了一道圓弧,說道:「額爾都,我已給你留下一條退路,你再不聽善言,那可是自取其辱了!」說話之時,緩緩走進那兩行僧侶武士之中,妙目流盼,似乎是要在這些人中,認出尼泊爾王子!就在她將要走到那尊大佛像前面的時候,一個紅衣僧人陡然發難,袈裟一抖,倏的向白衣少女當頭罩下! 這紅衣僧人雖然也是蒙了面具,但桂華生卻認得出他正是那個曾和自己交過手的紅衣番僧,突然見他在白衣少女背後偷襲,袈裟一展,勢挾風雷,宛如一片火雲,凌空壓下,也不禁吃了一驚。豈知這紅衣番僧出手雖快,那白衣少女竟似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出手比他更快,頭也不回,反手一指,玉笛一挑,那一片袈裟抖起的紅雲,竟然給她一支小小的玉笛挑開,說時遲,那時快,她飛身一轉,刷、刷、刷連進三招,手中玉笛,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竟然是一派凌厲的劍術招數! 就在這一瞬間,廟中的武士也一齊出手,只聽得嗚嗚怪嘯,滿屋刀光,在她背後和兩側的僧侶和武士,各把隨身的佩刀飛出,桂華生暗叫不妙,他知道這紅衣番僧功力不弱,只怕白衣少女難以同時應付那十幾把飛刀,不暇思量,就抓了一片屋瓦,捏成了無數碎片打去。 桂華生的暗器功夫本來也是上上之選,怎奈他倒懸在廟頂的飛簷之內,只騰得出一隻手臂發力,碎瓦用「倒洒金錢」的手法發出,雖然也打落了五六把飛刀,還是有五六把飛刀飛到了白衣少女的背後。 那白衣少女忽地一聲長笑,玉笛一挑,也不知她用的是什麼手法,舉手之間,就把那紅衣番僧的袈裟挑了過來,玉笛一旋,如臂使指,袈裟反展,將那五六把飛刀,全都捲了。這般奇妙的收暗器手法,連桂華生也是大出意料,不禁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心中想道:「早知她有如此功夫,何必我來多事?」 那紅衣番僧失了袈裟,驚惶失措,想避開時,那避得了?只見那白衣少女玉笛一揚,疾如掣電,宕然聲響,玉笛劃處,竟把紅衣番僧那厚厚的皮革面具劃破,這一下絕招,更令桂華生心折。想那玉笛乃是一件光滑的圓形樂器,但被那少女運用起來,竟然能夠像鋒利的刀劍一樣,把皮革面具劃穿,而且又不傷及敵人皮肉,這手功夫,桂華生自問也未必能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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