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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原來江南聽了半天,還未知道他們口中的「小賊」。就是谷中蓮的哥哥葉沖霄,因為江海天從未曾將葉沖霄這些事告訴他。

  江海天的性情恰恰與他父親相盡,不愛多說閒話,尤其在葉沖霄改邪歸正之後,他更不肯提起葉沖霄的往事,這也是他「隱惡揚善」的一番好意。

  韓璿的面色稍見緩和,也自覺得自己說話的口氣太重,反過來向江海天賠笑道:「江少俠,若是換了別人,說這樣的話,我定然把他當作那小賊的說客,你和那小賊也是打過一場的,而且雲家兄妹也還是你救的,我們當然不會擔心你幫那小賊。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大約是疑我們打不過對方,所以想息事寧人吧?你放心,對方固然是高手如雲,我們也不是省油燈,老實說也是有備而來的。江少俠,你要是願意拔刀相助,那就與咱們同去,要是不願麼,那我也不會勉強你的!」

  韓璿是個老江湖,說話綿裡藏針,軟中帶硬,厲害得很。要知武林人士,輾轉相交,關係複雜,葉沖霄武功高強,當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師友也絕非等閒之輩,韓璿就提防有人和江海天拉上了關係,要他為葉沖霄說情,故而說出了這一番話,先堵住了江海天的嘴,他雖然說任由江海天去與不去,但誰也可以聽得出,他是用說話擠迫江海天。

  江海天聽他提起舊事,卻忽地心頭一動,暗自思量:「韓璿夫婦性烈如火,我和他們又不是深交,要進言勸解,那是很難了的了。但雲莊主和我的交情卻不尋常,他照料我義父,義父與我也救了他的兒女,他於我有恩,我也於他有義,他一向又很愛護我,不如待我見了雲莊主再相機進言吧。」

  當下笑道:「我本來就是要去拜見雲莊主和義父的,既然可以在此相逢,哪有不去之理?至於說到助拳,有眾位老英雄赴會,還用得著我嗎?」

  韓璿哈哈笑道:「江少俠太客氣了,我聽說你義父也曾受過歐陽家的小妖女之害,你義父今日不知是否能趕來赴會,若是不來,你要替你義父出頭,只怕不出手也不行呢!」

  江海天聽他提及了歐陽婉,更覺心煩,卻又不便為歐陽婉辯護,他惦記著義父,便即問道:「我義父的傷尚未痊癒嗎?何以說他今日未必能夠趕來?」

  韓璿說道:「華老英雄早已復原了,但他放心不下他的藥圃,就在上個月他送走他女兒的第二天,他也回華山去了。」

  說到此處,忽地笑了起來,說道:「我真是老糊塗啦,竟然忘記了問你,你不是去參加金鷹宮之會的麼?華姑娘也正是赴這個會的,你們還沒有見著麼?」

  江海天心頭一跳,含糊說道:「見是見著了,但金鷹宮之會結束之後。華姑娘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和她深談。」

  韓璿點點頭道:「是了,這位華姑娘是個孝順女兒,她怕父親牽掛,想必也是早已趕回華山了。她有神鷹作為坐騎,比任何駿馬都要快上十倍。」

  接著說道:「華老英雄是知道今日這個日期的,華姑娘倘若已經回家,他們父女跨鷹同來,一定可以趕上。」

  江海天心情更為混亂,本來他一心要與華雲碧會面,但卻不願在這樣的場合中相見,因為若在水雲莊見面,沒有旁人打擾,兩人可以款款深談,自是較易求得諒解;但倘若在歐陽家中雙方比武的場合下見面,那就不容他細吐心曲了。要是華雲碧不諒解他,又似上次一樣,當場就走,那就更是難以為情。但到了此時,他也唯有硬著頭皮前往。葉沖霄、歐陽婉、華雲碧這三人的事情糾成一片,每一件事情都是一個難以解開的結,令到江海天心亂如麻!

  十多裡路程片刻即到,江海天舊地重來,人事已改,心中悵觸,難以言宣。忽聽得有人叫:「這不是江少俠麼?」

  只見雲瓊兄妹已趕出門來迎接。原來按照武林規矩,此次之會,雖是在歐陽家中舉行,但雙方對壘,雲召和歐陽伯和同屬主人,所以雙方都派有知客在門口迎接己方的親友。

  雲瓊兄妹見了江海天,都是喜出望外,雲璧笑道:「你剛從金鷹宮回來吧?你一定在會上大顯身手了?聽說那寶象法師武功絕世,是誰將他打敗的?」

  江南得意洋洋地說道:「海天和他打了一場,不分高下,後來是金大俠到來,一出手就將他打敗了。」

  雲璧喜道:「我爹爹早就料定你會揚名立萬,果然你沒有辜負我爹爹的期望。」

  雲瓊忽地面紅紅地訥訥問道:「你見著了沒有?」

  江海天心中一跳,怔了一怔,問道:「見著什麼?」

  雲璧笑道:「他是問你有沒有見著谷姑娘?」

  江海天想起了雲瓊對穀中蓮的私心戀慕,自己也覺得有點難以為情,但匆忙之間,卻是無從解釋,只好含糊說道:「見著了,我已經代你向她問候了。」

  江南又得意洋洋地說道:「他們在一個小島上還一起同住了半個多月呢!那位谷姑娘現在已是馬薩兒國的公主了。哈,這些事情,說起來都是想也想不到的奇事,……」

  江海天道:「爹,會場到啦!」

  江南笑道:「可惜現在沒有時間,待會散了之後,我再給你們講講故事,我這孩子的奇遇真多,運氣也真是太好了!」

  雲瓊看了江南說話的得意形態,又聽他說江海天與谷中蓮曾在一處同住半月,心頭不禁暗暗嘀咕,隱隱猜到了幾分。他性情比較害羞,江南又是他的長輩,他心裡猜疑,卻不敢再問半句。

  會場設在歐陽家中新辟的練武場上,地方很是寬廣,東西兩面,搭有長棚,雲召這方面的人在東面,歐陽這邊的人在西面,兩面長棚都已擠滿了人。規模雖然不及金鷹宮之會,但到的成名人物也很不少。若然只論中原的武林人物,則到的比金鷹宮之會還多。金鷹宮之會雖是各國高手雲集。但到底是地處邊陲,距離中原太遠,所以中原武林人物前往參加的人不滿百,而在這個會場之上,每一面長棚,就不止百人。

  江海天游目四顧,低聲問道:「華姑娘呢?」

  雲璧怔了一怔,說道:「我正要問你,你卻問我。嗯,你的義父來了,你問他吧。」

  只見華天風長須飄拂,走出棚來,場中認識江南的人很多,已經有人告訴了他江南是誰,華天風遂先與江南見過了禮,然後問江海天道:「怎麼只你一人回來?你的碧妹呢?」

  江海天吃了一驚,說道:「我以為碧妹已經回家了?」

  華天風大為奇怪,問道:「你們怎麼不是同一路走的?」

  江海天訥訥說道:「金鷹宮之會一散,碧妹就騎著神鷹飛走了。我也還來不及問她的原因。」

  華天風皺起眉頭,沉吟道:「這就奇了,我已吩咐她,叫她和你一道回來的。唔,或許是她見你還沒有空,所以單獨回來?但她騎著神鷹,也早就應該到了?」

  江海天大是吃驚,既為華雲碧擔心,又覺難以解釋。華天風也是感到事有蹊蹺。但他來不及仔細盤問,只見雲召已站了起來,向歐陽伯和發話,全場立即肅靜無聲。

  雲召聲若洪鐘,指著雲瓊、雲璧說道:「這是小兒雲瓊,這是小女雲璧,今年三月,他們在祁連山打獵,碰上一個名叫葉沖霄的人,不問情由,將他們打得重傷,當時這葉沖霄是和歐陽莊主的侄小姐歐陽婉姑娘在一起的,老夫此來,就是意欲領教這位葉英雄的高招!」

  韓璿接著說道:「我是個直性子的人,不懂說客氣的話。這姓葉的小賊,劫了我鎮遠鏢局的鏢,殺了我們鏢局三十二口人,害得鎮遠鏢局關了門,我就是要找這姓葉的小賊算帳!歐陽莊主,你爽爽快快叫這個姓葉的小賊出來吧!」

  群雄大為震驚,韓璿話未說完,他們已是紛紛探詢,這葉沖霄究竟是什麼來歷?竟然如此大膽,打傷了雲召的兒女又劫了鎮遠鏢局的鏢。

  韓璿說罷,正在等待歐陽伯和的回答,忽地有個中年漢子走了出來,叫道:「且慢,我也有話說,這姓葉的來歷我知道。」

  韓璿一看,認得他是江南的名武師楊璘,只聽得楊璘說道:「葉沖霄是我恩師葉君山的養子,我是他的掌門師兄!」

  雲召大皺眉頭,群雄也覺得這楊璘未免太不識相,在這時候出頭,替歐陽伯和挑起這副擔子。

  韓璿冷冷說道:「這麼說來,楊武師敢情是自願負起清理門戶之責了?這樣最好不過,就請你把令師弟喚出來,依你本門戒律懲治!楊武師,你是響噹噹的漢子,諒不至於存私包庇,留下這樣的師弟貽你門戶之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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