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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那印度神偷如何敢要這三隻金缽,趕忙去交還那三個婆羅門高手,可憐那三個高手已是嚇得呆了,茫然地接過金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海天在寶象法師的掌力籠罩之下,脫身不得,寶象法師的「龍象功」正自發揮得淋漓盡致,也是欲罷不能。與金世遺同來的那人上前說道:「寶象法師,令師龍葉上人有命,命你速速回去!」

  這人正是曾經到過印度那爛陀寺,參見過龍葉上人的龍靈矯。

  寶象法師儼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原來他意欲擊敗了江海天,再與金世遺決戰,金世遺一踏入會場,他便加緊全力施為,這時正到了最緊要的關頭,絲毫也分神不得,確實是聽不見龍靈矯的說話。

  龍靈矯此時已踏進寶象法師掌力的範圍,寶象法師目不旁視,只感覺到有人走來,看也不看,牙根一咬,「龍象功」便一發無遺,登時把龍靈矯也捲進了掌力的中心。

  龍靈矯不知就裡,只道寶象法師輕視于他,一怒之下,便要出手。但他的年紀雖不很老,卻是與唐曉瀾同一輩份的人,江海天尚未退下,他怎能自失身份,以二敵一?

  龍靈矯功夫深厚,但在兩大高手內力激鬥的中心,雖然不致受傷,也感到呼吸困難。心頭不禁一驚,想道:「寶象法師是龍葉上人的首座弟子,有此功力尚不足為奇;金世遺這個徒弟居然也有如此功力!」

  這時他已漸漸看出雙方欲罷不能的形象,他最初本來也動過念頭,想把這兩人分開的,但現在一到了這兩人內力激鬥的中心,這才知道寶象法師的功力固然是遠勝於他,即江海天的功力,也不在他之下。他站在這中心地點,連支持都感到有點困難,更遑論要拆開這兩大高手的激鬥了。

  金世遺微笑道:「龍先生請暫待片刻,待我和他說去。」

  在掌風激蕩之中,衣袂飄飄,從容舉步,到了寶象法師與江海天的身邊,長袖一揮,便對兩人之間「切」下。他這衣袖一揮,生出的一股暗力,竟似一柄無形的寶劍,登時把雙方的力道當中截斷。江海天見師父來到,當然立即退下,但他身上所受的力道尚未消解,仍是不由自己的在地上打了十幾個圈圈。

  寶象法師的「龍象功」正自一發無遺,哪能煞住,只聽得「砰」的一聲,碰個正著,全部的力量,登時都打到金世遺身上。

  金世遺輕輕在他肩頭一拍,笑道:「寶象法師,你也該歇歇啦!」

  寶象法師心頭大震,一片茫然。

  原來寶象法師的雙掌一碰著金世遺的身體,竟似膠著了似的,收不回來。「龍象功」是佛門無上神功,何等厲害?這時他又正在全力發揮,勁道之強,勢如排山倒海,按說對方縱是鐵鑄的身子,也會在他剛猛無倫的掌力之下變作一團爛泥,可是說也奇怪,他的內力源源湧出,但卻似泥牛入海,一去無蹤!而且還不止此,還竟如磁石吸鐵,怎也擺脫不開,他的內力多發出一分,就被對方多吸收了一分,求勝不得,欲罷不能。

  原來「龍象功」雖是佛門無上神功,但寶象法師尚未練到至高無上境界,如今碰上了功力遠勝於他的金世遺,當然就絲毫也損不了對方,而且還被金世遺妙運玄功,將他的內力源源吸去。

  但與此同時,寶象法師也感到一股熱流,從「肩井穴」透進體內,瞬息之間,就流過了他的奇經八脈,直注丹田,在內力損失的同時,竟也感到十分舒服。

  寶象法師是武學的大行家,這時也自明白了金世遺的用意。

  原來金世遺是一面要毀去他的「龍象功」,另一面卻又以本身真氣,助他療治內傷,並助他守護丹田,令他的元氣得以凝聚不散。本來他和江海天經過了這次惡鬥之後,最少也要大病一場,減壽十年,如今得金世遺及時相助,「龍象功」雖毀,這一場災難卻是可以躲過去了。

  金世遺一聲長笑,手掌從他肩頭緩緩移開,說道:「寶象法師,咱們可以談談了吧?」

  這時寶象法師的雙掌也才能夠收回,他躲過一場災難,但卻毀了數十年苦練而成的「龍象功」,真不知是該感激金世遺還是要痛恨金世遺。

  寶象法師哭笑不得,說道:「金世遺,我的數十年功力已被你毀於一旦,還有什麼好談?如今我是砧上之肉,只有聽你宰割了。」

  金世遺笑道:「法師學佛多年,尚自不能斬無明、斷執著麼?我毀了你的龍象功,豈是為了淩辱你宰割你?恰恰相反,我是來助你得成正果的,你知道麼?」

  寶象法師不敢發怒,而且他看金世遺說話也頗誠懇,不禁問道:「請恕下愚,難明深意。尚請再指點迷津。」

  金世遺道:「龍先生,你說給他聽。」

  待龍靈矯說出了龍葉上人招他回去的法諭之後,金世遺才接下去說道:「你的龍象功若還未毀,只怕你還要貪戀馬薩兒國的國師之位吧?即算在馬薩兒國站不住腳,只怕你也要到別處去興風作浪吧?於今已毀了龍象功,那就只好斷了無明之念,重回師門,皈依佛法了。令師是當世第一高僧,他日你參透了上乘佛法,得成正果,這豈不比你當什麼勞什子的國師要強得多?好,禍福轉移,就全在你心頭一念了,你明白了麼?」

  寶象法師心灰意冷,事已如斯,他除了重返師門,皈依佛法之外,也實在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當下只好說道:「多謝金大俠指點,從今之後,貧僧決不再履紅塵!」

  剛才在金世遺到來的時候,已有十之七八罷手不鬥,至此,寶象法師亦已認輸,一些零星的戰鬥,亦就隨之停止了。寶象法師歎了口氣,向他那幾個護法弟子招手道:「你們也都隨我回去吧。」

  忽聽得有人叫道:「且慢!」

  卻原來是唐努珠穆走上前來,說道,「奸王蓋溫何在?你把他交出來再走!」

  寶象法師雙手一攤,苦笑說道:「貧僧現在是自身難保,怎還能庇護蓋溫?他委實沒有到過本寺,叫我如何交得出來?」

  唐努珠穆半信半疑,說道:「此話當真?」

  寶象法師惱道:「我武功雖然不濟,卻也還要顧住佛門弟子的身份,豈是肯打逛語的人?小王爺你若不信,那就隨你處置吧。」

  金世遺道:「法師說那奸王沒有來過,那就一定是沒有來過。徒兒,你不可對法師無禮。」

  唐努珠穆聽了師父的吩咐,不敢不依,只好向寶象法師賠了不是。這時他也有幾分相信那奸王不在此地。心中暗暗納罕,想道:「皇宮我都已搜查過了,他不在此地,卻又躲在何處?」

  穀中蓮道:「或者宮中尚有什麼秘密地道,咱們沒有搜查到的?想此際大哥也當已回到宮中了,不如咱們趁早回去,會合了大哥,再查一查。」

  唐努珠穆道:「你說得是,不過這裡也還有一些善後之事,需要安排一下。」

  當下就出去喚那個統兵官進來,叫他撥出一千名士兵,由他率領,接管金鷹宮,同時又下令收繳本國僧侶的武器,先看管起來,以後再作安排。其他前來赴會諸人,則任由他們離開。

  寶象法師和他的弟子一走,他所邀請來的各國高手也都垂頭喪氣,陸續離開。只有尼泊爾那群武士以及景月上人,再一次全部被冰川天女所擒,這是涉及尼泊爾的內亂之事,唐努珠穆自然不便多管。

  冰川天女上來向金世遺笑道:「時光過得真快,咱們有十多年不見了吧?你現在還是獨自一人,浪蕩江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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