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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江海天連忙以小輩之禮答謝。

  當下華雲碧按照「華陀神剖術」的圖解依法施為,將一條皮帶縫成的管子接連二人的手臂,助江海天給雲瓊輸血。輸血的手術在現代的醫學甚是平常,但在中國古代卻幾乎是一門「絕學」,這是華天風從一個偶然的機緣。得到了華陀傳下的秘本才學到的。當時除了他們父女二人之外。更無第三個人懂得這種手術,直把雲召看得目瞪口呆!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刻,華天風道:「行了、你們再去給雲姑娘施術吧。」

  雲召道:「怕不怕流血過多,換一個人可以麼?」

  華天風喚江海天過來,替他把了一下脈。說道:「他身體還可以受得起,他懂得封穴止血,換了別人,只怕流血更多。」

  這「封穴止血」的本領,必須身有上乘內功的人才可以做得到,雲召一想,除了他自己之外,雲家莊裡、無人有此能為,女兒的性命不能不救,因此心中雖然極為過意不去,也只好再次相煩。當下,他叫了一個丫寰將江、華二人領入里間,他自己則留下來陪伴華天風。

  江、華二人隨那丫鬟進入雲璧的閨房。雲召的妻子早已得知此事,滿懷感激的迎接他們。她見江海天少年英俊,華雲碧也是花朵兒似的,更是喜歡,暗自想道:「聽說他們是義兄妹,只不知訂了親沒有?倘得他們一個做我的女婿,一個做我的媳婦,那就最好不過了!」

  羅帳揭開,只見一個少女躺在床上,與她哥哥的情形一樣,也是汗如雨下,渾身濕透,冰肌玉骨,隱約可見。江海天面嫩,連忙低下頭來,不敢爭視,但他這一低頭,卻恰好看見雲璧腰間所系的一條手帕,手帕上繡有一朵蓮花,鮮豔奪目。江海天好生詫異,心中想道:「原來她也是這樣喜歡蓮花的。這手帕和蓮妹所用的那些手帕一模一樣。」

  原來穀中蓮因為名字中有個「蓮」字,她的衣物自小就喜歡繡上蓮花,江海天小時候曾和她相處過幾個月,早已看慣了。

  華雲碧輕輕地捏了他一下,江海天面上一紅,連忙伸出臂來、華雲碧已有了一次經驗,這次做的手術純熟得多。

  雲璧的功力雖然不及哥哥,但她受的傷卻較輕,而且她是在受傷之後,便得哥哥負著她跑的,體力的消耗也較少,因此在輸血之後,反而比哥哥更快見效。

  華雲碧剛剛替江海天包紮好手臂,只聽得「嚶」的一聲,雲璧已能夠低聲呻吟,雲夫人喜道:「璧兒,你醒了麼?幸虧這位江小俠和華姑娘,將你的性命救回來了。」

  雲璧星眸微啟;也不知她是否聽得清楚了母親的說話,眼光緩緩的向江海天這邊移來。

  雲夫人本來還想留他們多坐一會,等女兒神智恢復之後,和江海天說上幾句,但華雲碧惦記著父親,替江海天包紮好後,便即告退。雲夫人這才想起華天風也是受了傷的,不便再留他們,於是只好又一次深深的向他們道謝,目送華雲碧扶著江海天走了。

  出了雲璧的閨房;江海天低聲說道:「我自己還能走路,你不用扶我了。」

  華雲碧一笑說道:「那位老太太很疼你呢!剛才我若是不來扶你,她也一定會叫丫鬟扶你的。好,那你就自己走吧。」

  其實華雲碧深通醫理,她當然知道江海天能夠走路,她是故意做給雲璧的母親看的。

  回到了雲瓊的房間,只見雲召守在病榻旁邊,雲瓊依然未醒,但面色已暫轉紅潤,雲召說道,「多謝江小俠和華姑娘,小女怎麼樣?」

  華雲碧道:「她受的傷較輕,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華天風一直躺在有靠背的長椅上,閉著雙目,形如老僧入定,這時忽地雙目倏張。哈哈笑道,「從今天之後,在我的醫書上又可添上了一條新醫案了。奇經八脈受傷,並非絕症!」

  那笑聲起頭響亮,越到後頭,越是微弱。

  華雲碧聽出不妙,忙道:「爹,你怎麼啦?」

  只見華天風垂下頭來;雙目又再緊閉,華雲碧上前一把他的脈搏,只覺他的脈息已是弱似遊絲。原來華天風在這兩日之內,重傷過後,又接連遭遇意外,已是心力交疲,再加上禁不住的一時狂喜,就暈過去了。

  華雲碧手足無措,雙目直視,呆若木雞。雲召道,「華姑娘,你把小還丹取出來給他服吧。」

  他只道華雲碧是一時慌張,忘記了她父親身上有小還丹,因此出言提醒。

  江海天道:「我義父哪還有小還丹,剛才那兩顆已是最後的兩顆了!」

  他忘了顧忌;一時說了出來。雲召吃了一驚,登時愕住。這剎那間,他對華天風是感激到了極點,難過也到了極點,虎目蘊淚,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江海天道:「義父所中的毒不是已減輕了麼?一時暈倒,不妨事吧?」

  華雲碧道:「毒雖減輕,但他體力很弱,難以抵抗,你……」

  猛然想起江海天剛在輸血之後,難以運用內功,話到口邊,又收了回去。

  雲召略懂醫理,一聽之後,登時省悟,連忙將手掌貼著華天風的背心。一股內家真力輸送進去,助他血脈流通,增強抗力。說道:「姑娘,你何不早說,老夫雖是功力淺薄,但總還可為他推血過宮。」

  華雲碧給父親診脈之後,已知推血過宮不過能暫時將他救醒,倘然餘毒無法清除,性命終是難保。但她已不敢將真相說出來,只盼父親醒後,再想辦法了。

  就在她憂心忡忡之際,忽然又聽得外面有喧鬧的聲音。

  過了片刻,那老管家和一個少年走進房來,見雲召正在替華天風推血過宮,便垂手侍立兩旁,臉上都露出焦急不安的神情。

  雲召加緊施為,大約過了一壺茶的時刻,華天風的額上冒出汗珠,脈息也稍稍粗壯,雲召緩了口氣,這才問道:「出了什麼事情,說吧!」

  他說話之時,雙掌仍然貼住華天風的背心,頭也不抬。

  那少年道:「稟師父,剛才有位蒙面的女子到來,我正在屋上守夜,問她來意,她卻拋了一樣東西給我。」

  原來這個少年乃是雲召的三弟子宇文朗。雲召的大弟子、二弟子已業滿出師,只剩下他留侍師父。

  雲召道:「什麼東西?」

  那少年取出一個高約五寸的銀瓶,說道:「就是這個,她叫我拿給華老前輩。」

  華雲碧聽了大為詫異。

  雲召道:「她還說了什麼?」

  那少年道,「我問她,這裡面是什麼東西,她只說你拿給華老先生看就知道了,她蒙著臉,但行動卻顯得甚是慌張,拋下了這個銀瓶,扔下了那兩句話,就立刻跑了。」

  那者管家道:「稟莊主,那少女逃跑之時,我曾和她打了一個照面,面貌雖然看不清楚,但看那身材,卻似是剛才那個少女。」

  雲召道:「就是冒充華姑娘那個少女麼?」

  那管家道:「不錯,我看九成是她!」

  雲召皺了皺眉,道:「你們為什麼不將她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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