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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在這種怪異的環境之中,江海天也自有點心怯,但他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心下想道:「既來之,則安之,管他是龍潭虎穴,我也得闖他一闖!」

  鼓起勇氣,仍然向前行去。

  距離那怪屋大約還有百步左右,忽聽得有人說道,「咦,是哪位師兄回來了?」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隨即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叫道:「不對,這是一個陌生人!」

  江海天定睛一瞧,發現那兩個人原來是藏在一塊大石背後,這時正自伸出頭來探望。

  江海天心想:「那少年的話不知是真是假,且問他們一問。」

  便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將話聲遠遠送過去道:「喂,你們這裡可有一位歐陽婉姑娘麼?我名叫江海天,我是來訪歐陽姑娘的!」

  他用了「傳音入密」的功夫,不單是想說給那兩個人聽,估量歐陽婉如果在屋子裡面,也該可以聽得見了。

  此言一出,便聽得那男的一聲罵道:「好大膽的渾小子!」

  霎然間「錚錚」兩聲,便是兩枚鵝卵般大的鐵膽飛來,江海天心中有氣,說道:「你好生無禮,怎的一見面便拿暗器打人。」

  話聲未了,已把那兩枚鐵膽接到手中。

  江海天暗運神功,一手執一鐵膽,猛地向天一拋,那兩枚鐵膽在半空一撞,登時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裂成無數碎片,射出了無數火星。就在此時,那少女所發的兩口飛刀亦已來到,聽那飛刀破空之聲,功力似乎還在那男子之上。

  江海天有意逞能,嚇嚇他們,他身上穿有喬北溟三寶之一的白玉甲,刀劍難入,索性就讓那兩口飛刀砍中他的身體,但聽得一片斷金碎玉之聲,那兩口飛刀,被他護體神功所震,也斷為四段。

  江海天笑道,「有話還是好好的說吧,何必見面就要打架?」

  話語無人回答,仔細看時,那兩個人已不見了。江海天暗暗納罕:「這兩人武功平常,身法怎會如此快捷,什麼時候溜走的,連我也沒瞧見!」

  他哪知道,石頭是中空的,裡面藏有機關,那兩個人見他厲害,早就從地道中溜回去報訊了。

  江海天記起外婆給他所講的江湖規矩。心想,「我還是正正當當的依著禮數以晚輩之禮求見吧。」

  走到那怪屋前面,意欲叩門,竟沒發現門戶。用手一摸,牆壁是堅厚的花崗石,只怕動用寶劍,要破壁而入,也得半個時辰。江海天躊躇了一會,便敲了敲牆壁,通名稟道:「晚輩江海天求見屋中主人,請開門!」

  忽聽得屋子裡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你自己不會進來嗎,難道還要我去接你不成?」聲音刺耳之極,宛如金屬敲擊。震得江海天的耳鼓嗡嗡作響,而且突然心頭一震,「靈魂」好像就要出竅一般!

  江海天聽師父說過,邪派中有一種「呼魂喚魂大法」,能以怪聲擾人心神,令人昏迷,心裡想道,「原來這裡的主人果然是一個邪派高手,只不知是不是歐陽婉的師父?」

  他所練的奇門玄功已將到正邪合一境界,真氣一聚,護著心頭,立即精神複振。

  但見一幅牆壁忽地左右移開,現出了一道門戶,原來是一道可以活動的石門。江海天大踏步便跨進去。有個聲音輕輕說道:「這小子倒好膽量。」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裡面是條通道,幽冷陰暗,四面無人,江海天行到盡頭,又是一道鐵門,裡面的人似有神眼,對他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他剛走到門前,正要扣門,那門又自己開了。如此這般,經過了三道門戶,走進了最後一道鐵門的時候,江海天突然眼睛一亮!

  只見那是一間像是神殿般的屋子,四角四張香案,每張香案上點著四根粗如兒臂的巨燭,耀眼生輝。但那燭光卻是非常奇怪,綠幽幽的如同鬼火一般,令人感到寒意。

  屋子的正中坐著一個白髮垂肩的老婦,鷹鼻闊目,額頭凸出,相貌甚是醜陋。左手邊立著兩個少年,右手邊立著兩個少女。江海天認得其中一個少女就是昨晚曾與他交過手的那個歐陽婉的師姐。

  江海天心想,「這老婦想必是歐陽婉的師父了。那少年說她要殺我,但亦未可就信以為真,我還是以禮相見,先問她一問。」

  當下,江海天就跨上兩步,屈了半膝,向她請了個安,說道:「晚輩江海天參見前輩。」

  那老婦人冷冷說道:「你是金世遺的徒弟,這禮我受不起!」

  江海天忽覺膝蓋似被人一拍,不許他彎下,但江海天早已有運功防備暗算,當下立即用上了千斤墜的重身法,仍然行了後輩參見前輩的請安禮。

  那老婦人雙目一張,臉上現出幾分詫異的神情,隨即便陰惻惻地問道,「你為什麼要見歐陽婉?」

  江海天道:「歐陽姑娘于我有恩,我是來找她道謝的。」

  那老婆婆齜牙咧齒笑道:「你這小子倒很有良心,好,就讓你見她一見。」

  只聽得噹啷啷一片聲響,那是鐵鍊拖地的聲音,歐陽婉戴著手鐐走出來了。江海天不由得心頭一震,僅僅一日之隔,那明豔動人的歐陽婉,現在已是憔悴得像枯萎的花朵一般,臉上蒼白無神,一對驚惶失色的眼睛,偷偷地望著江海天,卻又害怕和他的眼光接觸,似是做了見不得人的虧心事似的,眼光裡含有羞慚,含有驚恐,但也含有令人心醉的關切情懷。

  江海天不禁起了憐惜之念,心想:「我只道天下的師父,都是像父母一樣愛惜徒弟的。怎的她的師父卻這般惡毒?」

  那老婆婆冷笑一聲,盯著歐陽婉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你還敢騙我說未曾把解藥給這小子嗎?」

  這聲音冷酷得難以形容,只聽得「蔔通」一聲,歐陽婉跌倒地上,渾身顫戰。

  江海天忍不住大聲道:「歐陽姑娘犯的什麼罪?就是為了把解藥給我嗎?救人性命,這是應當嘉獎的事情,怎可以反而將她處罰?這豈非顛倒黑白,沒了是非了!」

  那老婆婆哈哈大笑道,「你們聽,這小子倒教訓起我來了。好像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不懂得為師之道似的。歐陽婉,我問你,本門的第一條戒律是什麼?」

  歐陽婉顫聲說道:「欺師滅祖者死!」

  那老婆婆冷冷說道:「你既然記得,為何明知故犯?我叫你用毒酒將這小子捉來,你卻反而給他解藥!」

  江海天這才知道,暗算他的那些人連歐陽婉在內,都是這老婆婆指使的,不由得又驚又怒,急聲問道:「老前輩,我從不認識你,你為什麼要害我?請你給晚輩講出一個道理來!」

  那老婆婆嘿嘿笑道:「個把人命算得了什麼,這也要講道理麼?哈哈,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從未曾碰過要和我講道理的人!」

  江海天怒氣上沖,大聲說道,「好,現在不必你再費心機,我自己上門來了,你待將我怎麼樣,要殺呢,還是要剮!」

  那老婆婆淡淡說道:「你急什麼,還未輪到你呢?婉兒,你過來?」

  歐陽婉直打哆嗦,但卻不敢不爬起來,走到她師父面前。那老婆婆又冷笑一聲,說道:「婉兒。你很喜歡這小子麼?」

  歐陽婉蒼白的粉臉現出一片紅暈,忽地抬起頭來說道:「弟子有違師命,甘死無辭。但依照本門規矩,弟子也可請求師父一件事情,對麼?」

  她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身軀仍在顫抖,但聲音則堅定非常。顯是已下了極大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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