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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第十四回 驚心怪客傳書柬 孰料嬌娃是賊徒

  白英傑連忙問道:「師嫂,你可是在這請柬上看出了什麼?」謝雲真道:「這些怪字我一個也不認得,但我可斷定,這和蓮兒棉襖中所藏的羊皮書,必是同屬一種文字。」程浩詫道:「什麼羊皮書,我怎麼從未聽掌門師妹說過?」

  謝雲真這才想起,谷之華曾囑咐過她,叫她不要將谷中蓮那件古怪的棉襖的秘密向別人洩露,但現在已不慎說了出來,再想反正都是同門的師兄弟,說一些不說一些那更不好,便索性把自己所知,全部說了出來。

  白英傑道:「怪不得掌門師妹只帶蓮兒隨行、想來是趁此次塞外之行,順便訪查蓮兒的身世。可惜這張請柬來得太遲,要不然倒可供她一個線索。依我看來,蓮兒的身世也很可能就與那個什麼金鷹宮的主人有關。」

  程浩作事素來慎重,想了一會,說道:「前來送帖的這人不過是個僕人,本事已然這麼了得,那金鷹宮的主人自是更不可小覷。江賢侄,你的武功雖強,但一劍單身,深入虎穴,究屬危險,我想把我的翼師兄請來,陪你同往,你意下如何?」程浩的「翼師兄」即是南丐幫的幫主翼仲牟,曹錦兒死後。邙山派以他的輩份最尊,谷之華也要時常向他請教的。而且他交遊遍天下,各地又都有丐幫弟子,可通消息,若有翼仲牟陪同前往,事事方便,處處有人,那當然是穩妥多了。

  可是江海天一來急於尋父,二來他也想早日揭破谷中蓮身世之謎,當下說道:「請帖上的日期是今年中秋節,雖然距今還有五個多月,但路途遙遠,難保路上沒有一些耽擱,侄兒第一次出道,不想失信於人,程伯伯的好意我心領了。而且我這次的路程是準備先到念青唐古拉山拜謁唐經天伯伯,然後到天山拜謁他的父親唐曉瀾唐老前輩,聽說阿爾泰山是在新疆北邊與蒙古接境之處,既然金鷹宮就在阿爾泰山腳下的馬薩兒盟,我到了天山之後,正好順道前往。」

  白英傑道:「對了,唐老前輩對新疆、西藏、蒙古各地的山川人物都極熟悉,你問問他,或者他會知道金鷹宮主人的來歷。若得唐大俠助你,那又勝過咱們的翼師兄了。」

  程浩說道:「既然你要如期趕到,我也不便留你在此等候翼師兄了。說來慚愧,阿爾泰山綿亙數千里,馬薩兒盟在阿爾泰山腳下的哪一個角落,我們也根本不知呢。你確是非得熟人指引不行。若是唐大俠不便勞煩,你請唐經天夫婦同往,想來也足以對付那金鷹宮主人了。」

  江海天在玄女觀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即動身,臨行的時候,程浩又對他說道:「賢侄,多謝你這次幫了我們的大忙,但這是我們邙山派的事情,我們也決不能置之不理。你先走一步,我們隨後就會有人來的。」

  原來程浩昨晚已派出得力弟子,連夜下山,馳書稟報翼仲牟,請他主持大計,並請他用飛鴿傳書,通知沿途的丐幫弟子,暗中照料江海天。不過程浩知道少年人的脾氣,少年人未經世故,卻又大都怕別人目為幼稚,不歡喜別人說要特另照顧他的,所以程浩的安排,也未曾對江海天明說。

  江海天懷著幾分惆悵的心情,幾分對未來的幻想,離開了邙山,奔向那神秘的遙遠的約會地方。這一去能夠再見到谷中蓮嗎?能夠揭開她身世的秘密嗎?他一路心事如麻,既抱著期望,又充滿興奮。

  他下了邱山,在新安鎮上買了一匹馬。便馬不停蹄的直向西行,不到一個月,便已從山東穿過河北,到了山西境內。

  這一晚,他為了趕路,錯過宿頭,已是暮靄蒼茫的時候,還找不到人家,正在荒野上馳驅,忽聽得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了荒野的寂靜。

  抬頭一看,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少女,從前面慌慌張張地跑來,衣服華麗,似是一個富家女子,但上下衣裳,已被勾碴了許多處,顯見那是因為倉皇逃命,顧不得給荊棘勾破了。

  那少女一見有人,便尖聲叫道:「救命呀,救命!」江海天吃了一驚,跳下馬來,問道:「什麼事情,姑娘,有什麼人要害你嗎?」

  話猶未了,只聽得急促的馬啼聲,有如雨打芭蕉,已是自遠而近。那少女叫道:「強盜,強盜搶人!救命呀,救命!」

  轉眼間,但見三騎健馬,已是衝過土崗,一個喝道:「看你跑得上天?」一個嘻皮笑臉地叫道,「小乖乖,還是跟我回去享福吧!」又一個道:「哼,小騷貨,跑到這裏會情郎嗎?」這三乘騎客,都是粗眉大眼,臉肉橫生,一看便知不是善類。

  江海天不由得勃然大怒,朗聲喝道,「狗強盜,白日青天。竟敢搶人!」隨手拾起三塊石頭,用連珠手法打出,相距還有十多丈遠,但他運足了內勁,三塊石頭都打中了敵人,只見前面那兩個漢子跌下馬來,後面那個漢子,因為距離較遠,似乎還挨得起,撥轉馬頭便跑!

  江海天正要跑上前去,將那兩人活捉,忽聽得又是一聲尖叫,入耳鑽心,就似給人刺了一刀那般的慘叫,江海天回頭望時,只見那少女摔倒地下,衣袖一片殷紅。

  江海天嚇了一跳,心想救人要緊。只好讓那兩個強盜逃跑。轉過身來扶那少女,問道:「姑娘,你怎麼啦?」那少女掙扎了好一會子,才翻轉身來,讓江海天輕輕將她扶起,又過了好一會子,才嬌聲細細地說道:「我給石子絆住了,跌了一跤,多謝你啦!」

  江海天第一次和女子接觸,不免有點害羞,這時方始正面看她,只見她柳葉雙眉,櫻桃小嘴,瓜子臉兒,長得倒頗為秀氣,臉上身上都沒有傷痕,只是手腕上有一條淡淡的血痕,想是剛才給鋒利的石子劃破的。江海天本以為她已是受了重傷的,哪知僅僅是摔了一跤,受了一點點皮肉損破的輕傷,他放下了心上的石頭,但同時亦覺得有幾分遺憾:那幾個強盜早已跑得無踪無影了。

  那少女還在嬌喘吁吁,雪雪呼痛,江海天暗暗皺眉,心道:「真是嬌生慣養的小姐。」無可奈何,只好掏出金創藥來,說道:「姑娘不用害怕,這點傷不要急的,我給你敷上了藥,就會好了。」那少女緊靠著他,江海天聽得她的心「卜卜」的跳,江海天身子挪開了些,心裏想道:「這也怪不得她,她被強盜追逐,雖未受傷,也嚇死了。」

  江海天給她裹好了傷,那少女襝衽一禮,說道:「多謝你啦,幸虧碰見了你。想不到你有這般本事,將強盜都打跑了。」江海天問道,「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怎的獨自一人,在這荒野上被強盜追逐?」

  那少女道:「小女子複姓歐陽,單名一個婉字。家父是太原知府,去年才上任的,我原籍河北保定,上月家父派人接我母女往他任所,想不到中途遇盜,家丁被殺,母女遭擒,昨天被關在那邊山上的一個木棚子裏,聽得那些強盜商議,說要把我獻給他的大王做什麼,做什麼……哎呀,做什麼壓寨夫人。明天便要押解我們到大寨去。我不甘受辱,強盜們動得財貨,置酒慶賀,我趁著他們喝得酩酊大醉之時,悄悄逃走,我母親慢了一步,給他們捉回,我冒險從山坡上滾下,匿伏草間,以為可以逃過,可恨這些天殺的強盜仍然偵騎四出,窮追不捨,僥倖在這裏碰上了你救命恩人!」這少女的說話,本來有許多破綻,但江海天毫無江湖經驗,聽來卻覺得合情合理,絲毫沒有起疑。

  江海天心裏想道:「她是一個弱質嬌娃,為了不甘受辱,竟有這般膽量冒險從虎穴中逃出來,倒是可敬可佩。但如何安置她,這卻教我為難了。」

  這時已是夕陽落山,天將入黑的時分,江海天四顧蒼茫,大是躊躇,那少女忽然跪了下來,叫了兩聲「恩公」,淚水汪汪地望著江海天。江海天連忙將她扶起道:「有話好說,何必如此?」

  歐陽婉道:「我怕,我怕……」江海天道:「賊人都已打跑了,還怕什麼?」歐陽婉道:「賊黨眾多,難保不會再來。我得恩公救了性命,本不敢再累恩公,只是我孤單一人,怎能到得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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