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冰河洗劍錄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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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哈哈笑道:「你真是糊塗,我來請她,難道還會丟開她不管嗎?當然是由我陪著她同去!有我陪她,你還怕老虎吃掉她不成!」程浩道:「嚇!這麼說,你是要將她帶走?」那人道:「正是。谷之華若在此地,就由谷之華攜她同去。谷之華不在,就由我帶她走,就是這樣。」 程浩淡淡說道:「你真會請客,怪不得你主人差遣你來。可惜敝師侄也不在家了。」那人大聲問道:「她在哪兒?」程浩道:「和她的師父和她一同出門去了。上哪兒去,我們不知道。」 那人冷笑說道:「我不相信有這樣湊巧的事,我一來她們就出了門?你說不在,我卻要親自進去看看!」 程浩大怒道:「你好生無禮,邙山派的玄女觀是容你亂闖的嗎?」活猶未了,那人已向前邁進幾步!邙山派眾弟子正要上前擋他,一瞧地下,不覺都吃了一驚! 玄女觀外這條路是用青石舖的,只見這人每移一步,石上就出了一個深深的足印,眾弟子均是心頭一凜:「要是挨上了他一腳,怕不骨碎身亡。」 程浩、白英傑、路英豪、甘人龍這四大弟子是見過大場面的,比較還能保持鎮定,但也不免暗暗嘀咕,程浩心想:「這廝的鐵腳神功足可以與少林寺的金剛神掌相比,只怕大悲禪師也沒有這般功力。偏偏谷師妹又不在這兒。合我們四人之力,或可以擋得住他。但他只是一個下人身份,邙山四大弟子合力對付一個下人,豈不教人笑話?」白英傑等人也是同樣心思,片刻間那人已邁進了六七步,看看就要踏進觀門。 江海天見那人硬闖觀門,還揚言要把谷中蓮帶走,怒氣陡生,禁不住便跑上前去,大聲喝道:「呔!哪裏來的惡客,膽敢如此橫蠻,趕快給我止步!」 那人給江海天一喝,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回頭一望,也不得大吃一驚。原來江海天走路的姿勢很怪,腳板提起,一擺擺的就像掃把在地上掃過一般,那人的足印都給他掃平了。 那人見江海天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雖覺驚奇,還未怎樣著慌,當下便轉過身來問道:「你是誰,我家主人的事情,豈是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管得了的?」 江海天離家之前,跟外婆楊柳青學過一些江湖口語,這時便搬出來用道:「天下人管得天下事,有理不在年高,三歲孩兒管太公。請客是兩相情願的,何況人家又不在家,你怎可以不問主人,硬闖進去,亂派請帖,哼,哼,你家主人是天皇老子也罷,我是管定的了!你快快滾開,否則休怪我也無禮!」 那人冷笑道:「好,你要管也行,你來接這請帖吧。」江海天倒是一怔,說道:「你家主人的酒席怕沒人去吃嗎?」那人道:「大不壓小,我不想與你動手,你接了請帖,我也好回去交差呀。到時谷之華若不能來,你就替你的掌門來赴宴吧。」 江海天心想:「莫非他的主人真是這樣吩咐他的,一定要請得一個人來。若然如此,我倒不可令他難為了。」當下說道:「我不是邙山派的人,但你要請的那位姑娘卻是我的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何況一張請帖,你就交給我吧!」 那人打量了江海天一會,說道:「你是那位姑娘的朋友麼、這更好了,接吧!」說罷便將一個紅木匣子向江海天胸前推去,江海天伸手一接,只覺一股極大的潛力似巨浪般倏地衝來。 邙山四大弟子又驚又怒,白英傑最快,已先撲來,大聲喝道:「惡賊住手,休施暗算,你要動手,就衝著邙山派來吧!」要知此事乃是因邙山派而起,江海天不過是打抱不平者的身份,白英傑等人雖然明知不敵,但要是在邙山之上,讓這人傷害了江海天,邙山派可就要失盡面子了。 可是白英傑尚未曾撲到,江海天手臂一伸,已把那紅木匣子接了過來,只聽得「蓬」的一聲,那人已是摔了一個觔斗,從山坡上骨碌碌地滾下去了。原來江海天早已練成了護體神功,雖然未加防備,但一觸及外力,便自然生出反應,那人所發的力道越猛,所受的反擊之力也越大,他的本領雖然不弱,卻怎禁得住金世遺所傳的絕世神功? 轉眼間那人已滾下山坡,遠遠的聽得他大叫道:「好小子,有膽的就到金鷹宮來!哼,哼,要是不來,你們邙山派,自谷之華以下,連你這小子在內,都有大禍難逃!」 江海天大怒,也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喝道:「你也回去叫你家主人等著吧,就是沒有請帖,我也要去瞧瞧你們是些什麼東西,如此橫行霸道?」這幾句話說完,那人也已跑得連影子都不見了。他受了江海天護體神功的反擊,居然還能施展輕功逃跑,足見造詣亦自不凡。 邙山派眾弟子都圍了上來,程浩以代理掌門人的身份,向江海天謝道:「多謝英雄援手,敢問尊姓大名?」江海天笑道:「程伯伯,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江海天呀。伯伯,你休多禮,這可折煞我了。」 白英傑眼利,先認了出來,「啊呀」的一聲叫道:「原來你是江賢侄,哈哈,江南兄弟有你這樣一位英雄兒子,想必要樂煞他了,江賢侄,你爹爹呢,聽說他有西北之行,可回來沒有?」 江海天道:「我爹離家已有三年,尚未回來。我正是要去尋訪他的。遠行之前,先來拜謁谷女俠,還有一件東西,要送給谷中蓮的。她們可真是都不在家麼?」 程浩道:「她們真的是出遠門去了。這倒並非故意騙那惡賊的。」江海天大失所望,問道:「她們是什麼時候出門了的?」程浩道:「差不多有兩個月了。是為了一件意外之事走的,江賢侄,難得你來,咱們進去再說吧。」 江海天隨在後面,進入道觀,他曾在這裏度過童年時候最快樂的一段時光,花鳥草木,幾乎儘是舊時相識,一別八年,舊地重來,觀中的景物倒沒有什麼改變,只是不見了谷中蓮,不禁心頭惆悵,一片惆然。 坐定之後,程浩便將谷之華師徒出門的經過告訴他。 那是元宵過後的第二天,邙山上來了一個客人,是陳留縣葉君山的弟子,名叫楊璘。 程浩說道:「葉君山是青城派的俗家弟子,生前在武林中也頗有名氣,但他中年隱居,與邙山派卻沒有什麼往來。他過世已有十多年了,聞說死得很是奇特,死的那天,白天裏還好好的,晚上便突然暴斃了,誰也不知道他的死因。還有一樁奇怪的事是:他只有一個孩子,在他死的時候,那孩子大約也只有四五歲,父親一死,那孩子也失踪了。」其實這個孩子並非葉君山的親生,邙山派中只有翼仲牟與谷之華稍稍知道他家的一些秘密,程浩對他的家事,卻是知而不詳。 程浩接著說道:「葉君山死的時候,楊璘早已出師,不在身邊。他聽得師父暴斃,師弟失踪,也曾趕回陳留,查究原因,經過多年,並無結果。他知道師父並無仇家,又問過當時給他師父收殮的鄰人,也說看不出有何死於非命的跡象,成為了一件疑案。 「楊璘受師恩深重,對師弟的下落,當然是多方設法打聽,一晃過了十年有多,到了去年,得到一個消息。」 白英傑接下去說道:「葉君山有兩位鄉親,武功也還不錯,是在北京開鏢局的。去年他們保了一支鏢到青海去,鏢主可不是個普通人,是青海鄂爾沁旗的土王,他們那裏最缺乏藥材,所以在北京搜購了一大批,托鏢局代運。 「綠林中人最喜歡劫的是金銀珠寶,體積小而又值錢的東西,至於藥材,縱然也有些貴重如犀牛角、麝香之類雜在其中,但一來強盜打劫,講究的是乾淨俐落,哪有閒功夫去辨認挑揀;二來,黑道上也有忌諱,藥材是拿去救人的,他們認為劫藥材是缺陰德的事情;三來即算得手,也難於脫手求售。故此保這種鏢,最是穩妥不過。何況那土王還答應到了青海境內,便派人接應。 「但由於這支鏢要走長途,鏢主不是普通人,所以這間鏢局還是派出了兩個最得力的鏢師。」 白英傑接續說道:「想不到這宗鏢局認為穩妥不過的生意,剛來到鄂爾沁旗的境內,便出了事。 「那一天,距離鄂爾沁旗只有半日路程,土王且已派有一隊士兵接應,連同鏢局的人,有百餘人之多,大隊人馬,在草原上浩浩蕩蕩的行進,突然在草原上碰上了一股強盜,強盜的人馬不多,大約只有三四十人,可是人人都是驍勇非常,一陣廝殺,把土王的兵士和鏢局的人員殺得片甲不留,死傷遍地。那個鏢師,也即是葉君山那兩個鄉親,被一個中年的女匪首用匹紅綢,將他們的兵器捲去,做了俘虜。其他受了輕傷的與沒受傷的也盡都被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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