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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第十三回 舊地重來增悵惘 故人何往惹相思

  小楊子又道:「他做慣的日常工作一樣會做,只是神智不清,又聾又啞,我也曾請醫生給他看過,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病。」

  金世遺忽地伸出中指,在他耳後的「竅陰穴」一彈,那老頭「啊呀」一聲叫將起來,忽然抱著江南,乾號幾聲,那聲音就似受傷的野獸吼叫一般,叫人聽了,十分難受,感到恐怖,又感到淒慘。

  江南流下淚來,問道:「老楊,你是給何人所害,說給我聽,我為你報仇,我是江南,你想起來了?你不會說話,就寫給我看。」

  他記得楊老三是認得幾個字的,便把著他的手,想叫他在泥土上書寫。

  楊老三似乎稍稍恢復了知覺,但只不過片刻,他的眼睛又黯淡無神,漠然的推開江南,啞啞的胡叫一通,回復了先前的狀態。

  金世遺歎口氣道:「他是被人用陰毒的手法點了腦海穴,時日太久,若要給他解穴,非用重手法不行。可是他毫無內功根底,又受不了重手法解穴。這已經是無法可想了!」

  江南叫聲:「苦也!」

  說道:「楊老三是唯一的線索,如今卻成了廢人,我義兄的遭遇,還有誰能知道?」

  金世遺道:「事已如此,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了。不如先回邙山去吧。」

  江南自小得楊老三照料,難免傷感,當下只好留下幾十兩銀子給他的侄兒,略表心意,然後又攜同他的兒子到陳定基的墳墓前拜祭一番,這才離去。

  這回輪到了江南鬱鬱不歡,一路上都已無心說笑了。姬曉風忽地問道:「金大俠,你看這是不是天魔教主幹的?」

  金世遺反問道:「你是根據什麼推測?」

  姬曉風道:「點腦海穴令人癡呆的手法,似乎只是在喬北溟的武功秘笈中載有,當世懂得這種點穴手法的沒有幾人。」

  金世遺道:「我最初也曾這樣推想,但再想一想,卻未必定是天魔教主。」

  姬曉風道:「或者是那黑衣少年?」

  金世遺道:「那更不會!」

  江南連忙問道:「那麼在你心目中以為是誰?」

  金世遺道:「目前我只是一種推測,對未曾證實的事情我不願亂說。總之,對陳天宇夫妻的遭遇,我決不會置之不理就是了。」

  江南道:「我知道。」

  江南一向對金世遺極為信服,雖然金世遺不肯仔細剖析,他已稍稍寬心,但也還有一點懷疑。

  江南心裡懷疑的是,陳天宇夫妻倘真是碰到強敵,為何不就近向少林派或邙山派求援,卻要遠走避難?而且即算他走得匆忙,至今已有八九個月,也該托人給自己報個資訊呀。

  但這兩點懷疑,除了陳天宇本人之外,是沒人能夠給人解釋的。江南只好存著疑團,和金、姬二人同回邙山。

  回到邙山之後,谷之華聽了金世遺說這件事情,也很詫異,說道:「這真是一樁無頭公案,咱們的朋友之中,只有陳天宇或識得那羊皮紙上的文字,他失了蹤,蓮兒的身世之謎也沒人為我揭破了。」

  金世遺道:「我遲早會把陳天宇再找回來。好在天魔教亦已銷聲匿跡,諒他們經這一役之後,也不敢再到這兒騷擾你了,你可以安心傳授蓮兒武功,她是天生的練武資質,將來定可光大你的門戶。」

  金世遺便在邙山上暫住下來,他已與姬曉風說好,他們兩人都是學兼正邪各派之長,不過程度深淺不同而已,正好彼此切磋。姬曉風本來要拜金世遺為師的,金世遺堅決不允。

  姬曉風偷來的各派秘典,也的確有一些是金世遺未曾見過的,金世遺本來已經融會各家,創建了他自己的武功,如今再博覽典籍,冶於一爐,他所創的這門武功,便更形完整,更加成熟。當然姬曉風受惠更多,不過他年紀已大,有好些上乘的武功,是要在少年時候打好基礎的,他便無法練了。所以他繼承孟神通遺志──「正邪合一」──的心願雖然完成,但終其一生,卻也未能達到金世遺的境界。

  過了三個月,金、姬二人已彼此交換了平生所學,江南也急於回家,邀金世遺到他家中教他的兒子,金世遺應他之請,與谷之華、姬曉風再度分手,分手之時,自有一番依依不捨之情,不必細表。

  從此,金世遺就在江南家中專心授徒,因為江海天已先學了邪派的內功,他便因材施教,採擷正邪兩派的內功精華,另闢蹊徑,傳授了江海天一套易於見效、非正非邪的上乘內功,待他略有基礎,再傳授他拳經劍訣,於是只不過兩年,江海天已經可以和他父親打個平手。

  到了第三年,有一天晚上,金世遺突然和江南說道:「現在是我該走的時候了,海天的基礎已經打好,這兩年來,我也已經把準備教他的東西都寫下來了,共是一十三篇,他可以按部就班,自己練了。我又已拜託了姬大哥,請他每年至少到你家一次,海天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請教。」

  江南道:「你可是去尋訪天宇夫妻的下落麼?」

  金世遺道:「這是我離開的原因之一,另外也還有幾件事情要辦。我在這裡兩年,外間又不知發生了些什麼變化了?」說罷,深深的歎了口氣。

  江南不大懂得金世遺的感觸何來,但聽說他要去尋訪陳天宇夫妻,心中卻是甚為歡喜,當下說道:「早就該去找他們了。為了我的孩子,已經耽擱你兩年了。但願你能夠早日和他們一同回來。」

  金世遺道:「你不可把事情看得太易,我這一去,還說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江南笑道:「今年等不到明年再等,前幾天絳霞才釀了一甕桂花酒,正好等待你回來同喝。」

  他對金世遺信心十足,所以估計最多也要不了兩年。金世遺見他如此,不忍再說掃興的話,心裡卻又暗暗歎了口氣。

  江南問道:「你是現在就要走了麼?為何不等到天亮,也好叫海天給你送行。」

  金世遺笑道:「我就是不想給他知道,怕他不肯放我走呢。」

  原來這孩子對師父甚為依戀,這兩年來,幾乎是一刻也未曾離開過金世遺。

  金世遺道:「除了我手寫的這十三篇練功口訣外,還有兩樣東西要留給海天。」說罷,便解下他所佩的那把裁雲寶劍,跟著再取出了白玉甲都交給江南。

  江南吃了一驚,說道:「他一個孩子,怎敢受這兩件稀世之寶?」

  金世遺笑道:「這是喬北溟留下的三寶之二,當初我本來就不想要他的東西,只因機緣湊合落在我的手中罷了。而且現在我亦已無須再用寶劍,我不給徒弟還給誰?不過,也並不是全給他,這件玉甲,卻是要請他送給另一個人的。」

  江南道:「他得一件已是非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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