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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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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情天報恨幽蘭怨 妖氣彌空貴婦來 看這婦人的身份,當是官家的眷屬無疑。在邙山山腳這樣荒僻的地方,有一個官太太光臨,這是從所未有之事。那老頭心裏想道:「難道也是來進香的?但那破廟供奉的藥王,只有山中的藥農和獵戶才會來上香許願,怎的會驚動起官太太來了?而且也決沒有坐這樣的轎子來上山進香的道理。」 要知山路險峻,抬起轎子,更是難行,平常即算有些上山遊玩的人,要坐轎子,最多也是坐用竹子編成的輕便的「過山兜」,像這樣華美的轎子,茶亭老人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見到,更加上這樣一位珠光寶氣的貴婦人,那就無怪他大為驚詫了! 那兩個轎夫放下轎子便大聲叱喝道:「糟老頭兒,你嚇傻了麼?夫人來到,還不趕快招呼!」茶亭老人忙道:「是、是、是!」趕緊便去倒茶。 那官太太輕移蓮步,走進涼亭,江南好奇心起,當然也免不了注視她,哪知一看之下,卻不由得大吃一驚! 江南並不是驚奇於她佩戴的珍寶首飾,而是那官太太的眉心之間,有一團隱約可辨的淡淡黑氣! 江南曾聽金世遺說過,眉心之間有這樣黑氣的人,必定是練過一種極厲害的邪派陰毒武功,功夫練得越深,黑氣越淡。練到了最高深的境界,黑氣就非普通的肉眼所能看見,而要武學的大行家才看得出來了。現在從這位官太太那團淡淡的黑氣看來,江南雖然看不出她練的是哪一種陰毒武功,但最少也已有了七八成火候。 江南驚疑不定,心中想道:「難道這個官太太竟是邪派中的一個厲害人物?這實在難以令人相信!哈,莫非她是患了隱疾,聽說患了隱疾的人,有時眉心上也會呈現黑氣的。」 江南正自沉吟,忽聽得一聲喝道:「臭泥腿子,滾開!」原來是那兩個轎夫過來趕他,江南氣道:「我在這裏喝茶,礙了你們什麼了?」那轎夫喝道:「多嘴,打你嘴巴!」聲出掌發,果然便一掌打了過來! 江南怒道:「還未見過你這樣橫蠻的人!」但他雖然發怒,卻不願意無端端的和轎夫打架,當下迅即用天羅步法一閃閃開,但聽得「呼」的一聲,那轎夫一掌擊中了江南所坐的石凳,竟打得石屑紛飛,顯然是分牛掌破碑手這類極為剛強的掌力! 江南禁不住心頭一凜,他不是懼怕那個轎夫,那轎夫的掌力雖然剛猛,卻也還未必勝得過他。只是這轎夫已然有這樣能為,那婦人的本領就更可想而知。轎夫這一掌不啻證實了江南的推測:這婦人必定不是尋常的官太太,而是邪派中的一個厲害人物! 那轎夫一掌打中石凳,痛得他手腕幾乎折斷,哇哇大叫,另一個轎夫見同伴失利,揮動拳頭,也打過來。 江南在他們兩人夾攻之下,驀地一個觔斗,倒翻出去,喝道:「你們再打,我可不和你們客氣了!」 那官太太忽地叫道:「住手!」那兩個轎夫怔了一怔,不敢不從,四隻眼睛望著那官太太,似乎頗覺意外。那官太太微笑說道:「出門人是該與人方便。就讓他在這裏喝茶吧。」那大剌剌的口氣,似乎這茶亭是她的地方一樣。 那兩個轎夫垂下手來,從江南身邊退開,說道:「便宜了你這小子,還不謝過太太的恩典?」 江南可不肯領這個情,心裏想道:「他們上來打我的時候,你又不喝止他們,分明是有意試看我的功夫。要不是我還有兩下子,又怕你們還沒有這樣易相與呢!」不過他雖然怒氣未平,卻也不招惹這些人,當下索性給他們來個不理不睬。 那官太太道:「你們不必多事了,就由他去吧。」江南「哼」一聲,拂一拂身上的灰塵,心道,「你要我走,我偏不走。」大馬金刀的又坐下來。 茶亭老人本來要給那官太太倒茶的,給他們這樣一鬧,嚇得慌了,這時才顫巍巍的將一碗熱騰騰的茶捧過來。 手腕受傷的那個轎夫似乎要借這老人出氣,忽地衣袖一拂,喝道:「誰喝你這個茶?這茶只配給鄉下人喝的!」噹啷聲響,茶碗落地,碎成八塊,熱茶濺了那老人滿頭滿面! 江南看不過眼,忍不住又跳起來罵道:「你們仗勢欺侮人麼?」兩個轎夫大怒,齊聲喝道:「你這小子是不是還想討打?」 官太太擺擺手道:「算了,算了。這老漢不知道咱們帶有茶葉,怪不得他。嗯,老漢,你只給我們一壺開水便行了。我們自備有洞庭的碧螺春。」 老人忙道:「沒燙著,沒燙著。」給那官太太送過了開水之後,又趕忙到江南的身邊,向他使了一個眼色,說道,「小哥兒,你不是還要趕上山麼?時候可不早了啊!」 江南怔了一怔,隨即便明白了這老人的意思,心中想道:「是了,他是怕我吃虧,所以叫我快走,我雖然不懼,但卻也不好累他擔驚受嚇。」江南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雖是性情隨和,卻也不甘受辱。為了那兩個轎夫要趕他出去,他本來存心氣氣他們,偏偏不走的。可是現在是這個一片好心的老人,用求懇的眼光請他離開,他就不忍令這老人難堪了,當下心裏再想道:「反正我是要去見谷女俠的,何苦在這裏和他們生無謂的閒氣。」 想至此處,江南已是心平氣和,便站了起來,笑道:「多謝老丈你提醒我,也多謝你送我的炒米餅。這點銀子不敢當作茶錢,只是聊表謝意而已,望你收下。」他掏出一錠紋銀,塞到老人的手裏,那老人大為驚詫,說道:「小哥兒,你只喝了一碗茶,我怎好收你這些銀子。」江南道:「我本來說過不是當作茶錢的,你倘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了。」 江南不待那老人再說,便背起包袱。大步跨出茶亭,他回頭一望,只見那兩個轎夫瞪著眼睛望他,一個說道:「剛才咱們還罵他是窮泥腿子,倒是咱們看走眼了。」另一個道:「八成是個下三門的小賊,偷了幾個銀子,向鄉下人擺闊氣。」 江南冷笑一聲,心裏罵道:「狗眼看人低!」他已決定上山,不願再和轎夫鬥嘴,冷笑一聲之後,放開大步便走。 那藥王廟在山坡上,江南經過廟門,見有幾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正在廟裏圍著一個老尼姑說話,那幾個漢子的肩頭上都有殷紅的血漬,江南不禁又引起了好奇之心,想道:「怎的這樣巧,難道都是給老虎咬傷了肩膊的?」 那老尼姑把一包包的草藥分給他們,江南認得這個老尼姑是和過世的曹錦兒同一班輩的邙山派弟子,那老尼姑專心一志替那些人療傷,江南的衣裳又比那些人還要破爛,她只當是個過路的獵戶,沒有留意他。 江南本想進去看看,但一看日頭已經過午,他知道自己的性情,若然踏進廟門,把話拉開,又不知要耽擱多少時候,心想:「還是先見了谷女俠,然後再行打聽吧。」 江南繼續登山,再走了半個時辰。山路越來越陡,已經到了沒人煙的高處,忽聽得背後有腳步的聲音,又有人罵道:「又碰到了這個混賬的小子!」江南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官太太的那乘小轎來了。 山路崎嶇,普通的人徒手走路,尚且感到吃力,那兩個轎夫抬著轎子,卻是健步如飛,轉眼間便到了江南背後。江南忍住氣閃過一旁,讓那乘轎子走在前頭。 那兩個轎夫哈哈大笑,一個說道:「這小子想是曉得厲害,識相多了。」另一個道:「這小子我似乎在哪兒見過的?對了,我想起來了,新安鎮那晚的事情,似乎也有這小子在內。」 江南聽了這話,心中一動,想道:「敢情他們前晚也曾到過我所住的那家客店,意欲劫奪那姓文少年的珠寶的?那晚來的人太多,想是他們後來未曾出手,所以他認得我,我卻不認得他。」 江南稍微加快腳步,與那乘轎子保持著十來丈的距離,見那乘轎子直向山上抬去,不由得又暗暗納罕,他起初也以為這「官太太」是要到藥王廟進香的,現在才知道不是。 江南越想越覺得奇怪,第一、那「官太太」已可以肯定是個有本領的人,她為什麼要坐轎上山?若說是有意擺擺闊氣,在邙山上又擺給誰看?第二、那兩個轎夫舉止言談,肆無忌憚,和那「官太太」的關係,也似乎不是下人和主子的關係,他們的武功雖還不算怎樣了不得,但比起一般的江湖人物,卻已是強得多了,何以他們甘心為一個女人抬轎?第三,最重要的是:他們上邙山來作什麼?江南絕不相信他們只是為了上山遊覽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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