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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姬曉風忽快忽慢,走了一會又歇一回,把眾人都弄得氣惱難堪,青松道人道:「好,讓他暫且驕狂吧,我正是想他如此。他輕功雖好,論到內力悠長,持久不疲,未必勝得過兩位禪師。」他這一想法正與兩位禪師的心意相符,但他們聽了這話,卻又不禁暗呼「慚愧」,原來他們所打的主意,正是要待姬曉風疲累之後,便聯合青松道人,以三人之力,料想可以將他制伏。

  此奔彼逐,不知不覺,已是天色大白,姬曉風總是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逃到了曠野,姬曉風忽地伸了個懶腰,叫道:「哎呀呀,我真是支撐不住啦,請諸位恕我無禮,我可要打個盹兒了。」倚著一棵大樹,呼呼嚕嚕的,果然打起了瞌睡來。

  各派弟子這次不敢再冒昧上前,在大樹周圍將他圍住,大悲禪師走上前去,說道:「姬居士,你遊戲風塵,也不宜太過分了,老衲這廂有禮,還想再向你討教幾手高招。」

  姬曉風哈哈一笑,挺身站起,說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老禪師,姬某這廂還禮了。請老禪師別先怪我了,我的這番做作,實非有意戲弄各位高人,也非想和你們再次交手。」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愕然,有人嘀嘀咕咕地說道:「這樣還說不是戲弄?」「難道他還能存著什麼好心?」「老禪師,不要中他的緩兵之計。」

  大悲禪師是少林寺十八羅漢之首,眾人唯他馬首是瞻,大雄禪師與青松道人雖然早有計劃,準備聯手對姬曉風圍攻,可是他們也得顧住身份,心中想道:「且看他與大悲禪師如何說法?要是決裂了,大悲禪師先耗他一場也好。」他們估計,以大悲禪師的功力,縱不能勝,最少也可以將姬曉風累個半死。

  大悲禪師不理眾人議論,和顏悅色地說道:「居士有何話說,老衲洗耳恭聽。」

  姬曉風正容說道:「姬某將各位引來,實是因為客店之中閒雜人多,終不是說話之所。有些東西,也不好在那裏拿出來。」

  大悲禪師怔了一怔,道:「姬居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姬曉風緩緩說道:「諸位對姬某窮追不捨,料想是因為姬某曾不告而取,拿去了你們各派的武功秘典了?是麼?」

  眾人轟然喝道:「你知道就好了!」又有人對大悲禪師叫道:「不必與他多說,把他偷來的武功廢了,免得他拿去害人。」大悲禪師擺了擺手,將眾人喧嚷的聲音壓了下去。

  姬曉風緩緩說道:「我偷來的武功沒法子還給大家,偷來的書卻是原物無損,謹此奉還。」

  誰也沒想到姬曉風竟肯這樣輕易的便將書送回,頓時間大家都不作聲,怔怔地望著姬曉風。姬曉風又道:「我還有一句話,我師父生前為患武林,多年來我便想為他贖罪。我偷你們各派秘典,固然是因為我積習已成,賊性難改。另一個原因,也是想借此機會,將各派武功之秘,公諸同好。在我偷的書上都添上了讀後的愚見,書中好些地方,我也不揣冒昧,加上下注。這些也都是從你們各派的秘典中取長補短,再加上我的所學,貢獻一得之愚,好作投桃之報的。想你們不至於責怪我多事吧?好,現在我就依次奉還大家,請老禪師先收回貴派的三卷秘典。」

  只見姬曉風把手一揚,三本書從他袖中飛出,平平穩穩的向大悲禪師飛來,接著又將武當派的秘典還給抱拙道人,峨嵋的還給青松道人——不管各人所站的遠近,他的書拋出都恰到好處,就似遞到了他們的手上一般。

  大悲禪師接過了他的還書。隨手揭開一頁,這一頁正是「太虛真經」中談及「三象歸元」內功心法的精義之處,只見姬曉風的「眉批」寫道:「三象歸無,混於無有,氣脈精神,難分先後,天人合一,方成不朽。」大悲禪師看了,不禁霍然一驚。

  原來所謂「三象歸元」,即是神、氣、脈三者之間的關係,修煉內功的人,有的主張「神與脈合」有的主張「神與氣合」,有的主張「捨氣從脈」,有的主張「氣脈精神,合而為一」。對這三者的關係,由於輕重先後的不同主張,而分成許多不同的練功流派,這是武學中最深奧的理論之一,難以細表。姬曉風這幾句眉批,提綱挈領,道出了修煉內功的上乘心法,比「太虛真經」所論,更為精闢,故此大悲禪師看了,心中也暗暗佩服。

  其他各人的反應各各不同,有的歡喜,有的惱怒。要知武林中的門戶之見甚嚴,各大門派都有他們本派的不傳之秘,即算淵源極深,交情極好,也決不能借閱別派的武功秘籍。

  如今姬曉風在各派的秘籍上,一一加上了評注,或借少林派的來補充武當派的,或用青城派的來評倥侗派的,或揉合諸家學說而獨抒己見,或將邪派的理論摻雜於正派之中,換言之也即是等於將各派武功的不傳之秘向別派公開了。因此,有些氣量狹窄,門戶之見特深的人當然惱怒,有些較小的門派中人,借此機緣,得窺各大門派的上乘心法,心中卻是暗暗歡喜。

  姬曉風將偷來的各派秘籍盡都發還之後,拍拍手道:「原物奉還,有多無少,諸位可以放姬某走了吧?」大雄禪師是少林寺的「執法僧」,嫉惡如仇,對於邪正之別,看得甚為重要,姬曉風從少林寺偷書,他早已認為大損本派的威嚴,如今姬曉風還書給他的師兄,他又不知道姬曉風在書中寫的是些什麼,因此見姬曉風要走,便勃然怒道:「你將各派秘典,予取予攜,如今拍拍手便想走了麼?」武當派的抱拙道人叫道:「對!若不將他武功廢掉,給他要來便來,要去便去,咱們各大門派的顏面何存?」

  大雄禪師脫下袈裟,大喝一聲,袈裟化成了一朵紅雲,向姬曉風當頭罩下,抱拙道人展開了連環奪命劍法,也跟踪急刺,峨嵋派的青松道人與大雄禪師早已約好,要合力生擒姬曉風,這時,他得回了本派秘籍,略略翻閱了一下姬曉風的批注,心中有點躊躇。但大雄禪師已經發動、他也只好跟在大雄禪師之後,向姬曉風展開攻擊!

  姬曉風道:「出家人慈悲為懷,老禪師你卻怎的這樣狠法?俗話說捉賊追贓,自首減罪。現在我不但原物奉還,還加上了利息,即算你們當我是個賊,也該饒了我了!」

  說時遲,那時快,大雄禪師那領袈裟已罩了下來,姬曉風看似嬉皮笑臉,其實對這三大高手卻是不敢輕視,他拍出了一掌,那領袈裟呼的一聲在他頭頂打了一圈,四邊垂下,中間部分突起起,似充滿了氣體一般,化成了一口鐘形,仍然如影隨形,緊緊的罩定了姬曉風。

  要知道姬曉風的武學造詣雖高,但內功的修煉卻難以速成,他雖然偷學了各派的上乘心法,真實的功夫和少林寺這兩僧相比,不過是在伯仲之間。現在大雄禪師以全力施為,姬曉風的劈空掌就只可以減輕壓力,卻破不了他那領袈裟。

  抱拙道人的長劍亦已攻到,這一劍直取他背後的風府穴,劍勢凌厲非常,可是在這三大高手之中,抱拙道人究竟是最弱的一環。姬曉風就似背後長著眼睛,忽地反手一彈,抱拙道人拿劍的手腕給他彈中,長劍不由自主的向上刺出,與大雄禪師的袈裟正好碰著,鏗鏘有聲,竟如刺著了鐵板一般,劍尖立時折了。姬曉風轉過身來,再接了青松道人的一掌。

  抱拙道人大怒,運劍再刺,大悲禪師忽道:「師弟,由他去吧。」大雄禪師怔了一怔,那領袈裟在半空中停住,青松道人也無意與姬曉風拚命,這樣一來,竟變成了抱拙道人與姬曉風正面對敵。

  姬曉風道:「老禪師說得對,得饒人處且饒人!」話是如此,卻忽然以天羅步法,閃電般的欺到抱拙道人身邊,劈手就奪了他的長劍。

  大雄禪師大驚,袈裟急忙罩下、姬曉風一劍直刺,這次卻與空手不同,他力貫劍尖,雖是鈍劍,也把袈裟刺穿了一個小孔。袈裟登時似洩了氣的布囊,壓力大減,姬曉風倒持劍柄,就在抱拙道人驚愕之際,將長劍塞到了他的手中,笑道:「原物奉還,求道長高抬貴手。」

  他輕功何等高明,不待大雄禪師再運玄功,鼓起袈裟,他已直奔出去,那麼多人,竟自攔他不住,只見他直奔上山頭,邊跑邊嚷道:「大雄禪師,你不饒我,我只有死給你看啦!」就在這時,他跑到了一處懸崖旁邊,忽然就躍了下去,眾人雖然知道他是戲耍,但在那俄頃之間,也不自禁的愕然驚呼!

  江南噗嗤一笑,說道:「這位妙手神偷有趣得緊,若然真個死了,倒是可惜。」抱拙道人瞪了他一眼,他遭受奪劍之辱,對姬曉風自是恨之入骨,但他以長輩的身份,卻也不便向江南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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