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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大雄禪師吃了一驚,心道:「想不到這廝竟參透了太虛真經的上乘心法,練成了防身的氣功!」原來姬曉風從少林寺偷去三卷內家秘典,其中有一卷便是練氣的太虛真經,若是練到最高境界,端的可以刀槍不入,而且暗器一到跟前,便要給無形的罡氣震落,那是比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還要厲害得多了。現在姬曉風還未練到這個境界,可是大雄禪師所用的「定珠降魔神功」也還比不上他的師父——少林寺方丈痛禪上人的功力,所以與姬曉風較量起來,便相形見絀了。

  姬曉風笑道:「我用從貴派偷來的功夫,當真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承蒙禪師念在同出一源,手下留情,我這廂有禮了。」他直承這是從少林寺偷來的功夫,大雄禪師聽了,更覺得刺耳鑽心,饒他涵養再好,也禁不住罵道:「無恥小賊,誰與你同出一源?看掌!」

  姬曉風哈哈笑道:「禪師之言差矣,我姬某若然只是『小賊』,普天之下,還有誰配稱為大賊?」聽他的語氣,竟是以他的神偷絕技為榮,對大雄禪師罵他作「小賊」,反而不服氣似的。

  說時遲,那時快,他話聲未了,大雄禪師那一掌已然打了到來,姬曉風笑道:「大和尚不必動氣,咱們找個地方說話。」他雙肩一沉,大雄禪師一掌打下,勁力已被他卸去了七八分,手掌拍著他的肩膊,但覺滑不留手,轉眼之間,便給他溜過去了。

  大悲禪師罵道:「好賊子,往哪裏走?」拂塵一抖,向姬曉風迎面掃去,姬曉風笑道:「好賊的稱呼比小賊好得多,大和尚,多承你青睞有加了!」一口氣吹將過去,哪知大悲禪師乃是少林寺十八羅漢之首,功夫要比大雄禪師又勝一籌,姬曉風一口氣終雖然把拂塵吹得散開,但他的衣裳被拂塵尾拂中,頓然出現了十幾道裂縫!

  姬曉風笑道:「我正討厭披著這件老虎皮,多謝禪師所賜此一招,我也好趁此還我本來面目。」他打了一個盤旋,以敏捷無比的手法,脫下了外面的衣裳,就像變戲法一般,當他再轉過身來,面向著大悲禪師之時,已是完全換了個模樣,原來他備有各種人皮面具,化裝成各式人等,維妙維肖,面具一剝下來,便恢復了本來面目。但他的手法太快,眾人只見他的脫衣動作,看不到他剝下面具的動作,因此,突然間見他換了個模樣,都不禁愕了一愕。

  姬曉風使出天羅步法,趁著眾人驚愕之際,倏地就穿過人群,奔出大門,大悲禪師拂塵再展,姬曉風道:「投桃報李,我送老禪師一件東西。」「呼」的一聲,一件黑忽忽的東西倏然而至,將大悲禪師的拂塵束住,卻原來是他那件破衣。

  守在門口的兩個倥侗派的弟子,一個雙掌翻飛,一個運劍如飛,堵住他的去路。姬曉風道:「你的金環掌學得還未到家。」雙掌一圈,將那倥侗派弟子的雙掌封出外門,緊接著「啪」的一聲,另二個倥侗派弟子的長劍竟給他夾斷!

  這正是倥侗派鎮山絕技「金環掌」的功夫,功夫練到深處,雙掌合成的環形圈內,非但無懈可擊,而且無堅不摧。這兩名倥侗派弟子大驚失色,連忙退開。原來在倥侗派中,金環掌功夫能達到姬曉風這般火候,可以將利劍夾斷的,也只有年紀最老的長老烏大朗一人而已。這兩個弟子焉敢招惹。

  峨嵋派的名宿青松道人喝道:「偷來的功夫,也敢在人前炫耀!」身形一起,吐氣揚聲,掌似奔雷,立向姬曉風打下。

  這青松道人是峨嵋派名宿金光大師的大弟子,金光大師與痛禪上人並駕齊名,是中原兩位碩果僅存的前輩宗師,青松道人得乃師真傳,「太清氣功」已練到師父的五成功力。

  姬曉風笑道:「武學之道,本就該博採眾長,融會貫通,分什麼你的我的、學的偷的?」輕飄飄的一掌拍出,看似毫不著力,但青松道人和他的掌緣一接,卻感到一股十分柔和卻又十分深厚的內力迫來,登時令他不能再向前移動一步。姬曉風哈哈笑道:「偷來的如何?」笑聲一收,撤掌便跑。

  青松道人正在以全力與他相抗,姬曉風突然收掌,他冷不及防,直向前奔出三步,才穩得住身形,不禁又是吃驚,又是羞愧。原來姬曉風用的也正是「太清氣功」,功力雖然尚不及他的師父金光大師,但卻已要比他勝過許多了。青松道人吃驚之後,又感到大惑不解,心道:「這太清氣功,最為難練,姬曉風這廝雖然偷去了本門的秘籍,不過僅僅幾年,怎的就練到了這般境界?」

  青松道人有所不知,原來姬曉風是孟神通最心愛的弟子,孟神通得了喬北溟的半部武功秘籍之後,只將一部份傳給他的師弟陽赤符和姬曉風,而姬曉風所得的傳授比他的師叔還要多了好些。喬北溟的武功祕籍開闢了正邪合一的練武途徑,姬曉風人又聰明,雖然未學得完全,卻已參透了上乘心法。故此他偷來了各派的武學典籍之後,練起來就事半功倍了。他此次到來,懷著三個目的,其中一個,就是想用偷來的各派功夫。與各派高手較量,看看自己學得如何,是否能夠實用?

  姬曉風迫退了青松道人,衝出店門,哈哈笑道:「諸位可還有興趣陪我跑跑,送我一程麼?」大悲禪師沉聲說了一個字:「追!」就在這剎那間,姬曉風的身形已在十數丈外。

  大悲禪師不是不知姬曉風的輕功卓絕,但一來若是此次讓他逃走,下次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碰上了;二來他見了姬曉風今晚所顯的功夫之後,心中更多了一層隱憂,此時若不除他,只怕再過幾年,他將偷來的各派功夫,融會貫通,練到了登峰造極之時,像他師父那樣恃強作惡,豈非又是武林大患?故此即使追不上他,也要去追,

  那姓文的少年失去了珠寶,氣沮神傷,心意躇躊莫決,他一腳剛跨出門外,忽聽得江南笑道:「這場熱鬧,我是非看到散場不可,你呢,我看是瞧不瞧也罷了。」那少年驀然驚醒,心道:「不錯,這班人都是與我作對的,休說我追不上姬曉風,追上了,也決奪不回來。」連忙將跨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大家都去追姬曉風了,除了江南,沒有人再理會他,霎眼之間,都走的乾乾淨淨,那少年自行回房解救他的那個小廝,按下後表。

  且說正派高手一窩蜂的去追姬曉風,不過片刻,就追出郊外,那姬曉風也怪,跑了一會,卻忽地伸了個懶腰,放慢了腳步,唉聲嘆氣地叫道:「糟糕,糟糕!你們真的是窮追不捨?我可有點累了,累了!」

  有幾個不知高下的晚輩弟子,見狀大為歡喜,嘰嘰喳喳的議論道:「人人都說姬曉風的輕功如何了得,卻原來是言過其實,耳聞是假,眼見是真!」他們發一聲喊,爭先恐後的便擁上去。

  大雄禪師眉頭一皺,傳聲喊道:「提防有詐!」其中有一個擅使袖箭的武當門下,搶在前頭,看看就要追上,聽得大雄禪師的喊聲,心道:「管他有詐沒詐,且先賞他兩枝袖箭再說。」

  姬曉風腦後竟似長有眼睛;這個武當弟子的袖箭方發,他驀地便向前疾掠,百忙中還向後面招手叫道:「你們這是存心要迫我快跑了,只怕我這一跑,你們又得費好大的氣力才追得上了。」

  姬曉風這一發力疾跑,當真是快如閃電,但聽得颼颼連聲,袖箭距離他的身後還有一丈多遠便墜下地來,竟是連射箭也追不上。

  抱拙道人變了面色,責備他這個師侄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想想,有這許多前輩在此,用得著你出手嗎?」大雄禪師道:「這廝目內無人,實是戲弄我們大眾。要是追不上他,大家都失面子,道兄,你也不必單責備他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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