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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第三十回 塊壘難平傷心話故國 狂歌當哭失意走天涯

  桑壁伊道:「媽,你說。」

  土司夫人道:「俄馬登真的想殺班禪活佛的代表!」

  桑壁伊大為震驚,顫聲說道:「媽,你怎麼知道?」

  土司夫人道:「班禪活佛的代表那日被女賊誤傷,背上中了一把飛刀,幸虧沒有致命。可是這事情非同小可,俄馬登便藉此想利用活佛的代表,請他們轉呈達賴班禪兩位活佛,把事情牽涉至白教法王身上,請達賴班禪出面,將白教喇嘛再逐出西藏。」

  桑壁伊道:「這事情我也聽到一點風聲。」

  土司夫人續道:「幸虧兩位活佛的代表,做事慎重,只將當日的經過依實稟報上去,卻沒有請達賴班禪驅逐白教法王。俄馬登日日挑撥煽動,班禪活佛的代表要求先見白教法王談談,意思是想查明事實的真相。俄馬登怎肯讓他們見法王?暗中指使替他主治的醫師下藥,令得班禪活佛的代表的刀傷非但不能治癒,而且日見嚴重。俄馬登就推說他病重,不宜見客,將兩位活佛的代表與外間隔絕了。在這其間他仍是日日催促班禪活佛的代表寫信稟報活佛,班禪活佛的代表更是起疑,堅決不肯照他的意思寫信。俄馬登沒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那個醫師下毒,限令在今晚三更之前結束班禪活佛代表的性命。人人都知道班禪活佛的代表是給女賊刺傷的,如此一來,自然以為他是因傷而死,斷無人疑至俄馬登身上。俄馬登以為如此一來,便可刺激班禪活佛,達到目的。」

  桑壁伊驚道:「班禪活佛的代表若然在咱們這兒死去,只怕整個薩迦的僧俗官都要受活佛降罪。」

  土司的夫人道:「可不是嗎?因此醫師不敢下手,可是他又害怕俄馬登殺他,故此偷偷告訴我,求我替他作主,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咱們的性命都捏在俄馬登手上。」

  桑壁伊道:「咱們和他拼了!」

  她母親苦笑道:「拚得過麼?這是以卵擊石!」

  桑壁伊怒道:「莫不成眼睜睜地讓他惹來大禍?」

  兩母女愁容相對,毫無辦法,忽地窗門「呀」的一聲給人從外面推開,桑壁伊拔出佩刀,正待喝問,只聽得一個極熟悉的聲音叫道:「是我!」

  桑壁伊幾乎疑是夢中,跳進來的人竟然是陳天宇,桑壁伊想跳上去抱他,眼波一轉,只見陳天宇後面還跟著一位少女,桑壁伊退後兩步,呆呆地望著他們。

  陳天宇道:「桑壁伊,你信不信我?」

  桑壁伊從未曾聽過陳天宇用如此的口氣向她說話,喜不自勝地點了點頭。陳天宇道:「俄馬登已給我們制住了。你們一點也不用害怕。」

  桑壁伊母女有如絕處逢生的人,狂喜得說不出話。陳天宇道:「不過你們不必阻撓那個醫師,讓他去謀殺班禪活佛的代表。」

  桑壁伊驚叫道:「為什麼?」

  陳天宇道:「時間迫速,事後再說給你知。現在請你馬上告訴我,班禪活佛的代表住在什麼地方?」

  桑壁伊的母親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土司夫人,一怔之下,立刻明白了他們的用意,說道:「好,事不宜遲,你們快去。活佛的代表在西面那個尖塔上的第二層。」

  陳天宇拉著幽萍立刻便走,桑壁伊心思不定,想追出去,又停在門邊,喃喃說道:「媽,他們是做什麼?」

  她母親道:「他們是想當著活佛代表的面戳破俄馬登的陰謀。吹忠(巫師。常兼作醫師,就是土司夫人師說的替活佛代表主治的那位醫師。)只怕還要來見我,你回房去吧。」

  桑壁伊道:「我不是問這個。」

  她母親道:「那你問什麼?」

  桑壁伊眼圈一紅,忽然低低地歎了口氣,自個兒走出門外去了。

  陳天宇與幽萍适才已探明了土司堡中的路道,很快便尋到西面那個尖塔,尖塔一共三層,西藏王公貴族,家中一般都造有這種式樣的「神塔」,靜悠悠的,若非他們得到土司夫人指點,真不知這裡面供的竟然是一尊「活佛」的替身。陳天宇一縱數丈,飛鳥般地上了第二層,幽萍輕功較遜,跳不得那麼高,手按飛簷,借一借力,才翻上去,就只是這一點點聲息,在上面瞭望的人已探頭來,幽萍機警之極,不待他們出聲,就用兩枚冰魄神彈打中了他們的啞穴。黑夜之中認穴如此之准,陳天宇也暗歎不如,心道:「果然不愧是冰宮侍女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房中有盞油燈,班禪活佛的代表正躺在榻上輾轉反側,發出低低的呻吟聲,一見他們進來,嚇了一跳,一骨碌地坐起來。幽萍道:「我是奉活佛之命來探望你的。」

  走近前去,露出胸前所佩的一道靈符。原來冰川天女與幽萍到拉薩之時,冰川天女以佛門之女護法的身份,的確去拜訪過達賴活佛,幽萍那道靈符,就是達賴所賜。班禪活佛的代表將信將疑,心中想道:「達賴活佛怎會知我在此罹難?」

  達賴班禪分居前藏後藏,距離頗遠,以日程推算,班禪縱已接到他使者的稟報,也不能即時通知達賴。但班禪的代表見幽萍佩有達賴的靈符,雖有疑心,卻也不敢張揚叫喊。

  幽萍就正是要他不叫不喊,剔亮油燈,張眼一看,只見一片紅腫,潰爛不堪,心中暗恨俄馬登的狠毒,立刻取出一枚丹藥,用茶水化了,塗在傷口上,合什說道:「倚仗佛力,速愈此傷。」

  冰宮中的靈丹妙藥,非同凡品,何況這只是外表的刀傷,一敷上去,傷者立感沁涼,精神一振,痛楚若失。

  班禪的代表這時再也沒有疑心,合什誦佛,然後低聲問道:「你們是誰:來時沒有驚動人嗎?」

  幽萍道:「我們就是為了救你。俄馬登已給我們制住了,他的手下還沒知道。等會有人給你吃藥,你不要吃!」

  一說完話,立刻與陳天宇隱身在屋中佛像之後,班禪的代表莫名其妙,不住的低聲念佛。

  過了一會,有腳步聲從外面走進來,班禪的代表問道:「吹忠怎麼不來?」

  來的人是吹忠的助手,原來那個擔任主治醫師的助手,心中害怕,不敢親自毒殺「活佛」的替身。故此配了毒藥後,卻叫助手端來,助手也不知道碗中盛的乃是毒藥。助手端著藥碗恭恭敬敬的說道,「吹忠有事,叫我來侍候活佛。」

  話聲未完,幽萍忽地跳了出來,伸手一捏,助手「呵呀」叫了出來,幽萍趁勢奪過藥碗,往他口中一倒,轉瞬之間,他面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變為瘀黑,可憐這個助手,糊裡糊塗地就送了一條性命。班禪的代表大吃一驚,叫道:「好狠毒的俄馬登!」

  不由得心中凜懼,對幽萍道:「我明白啦,可是這一來,咱們與他們也撕破面了,怎生出得城堡?」

  陳天宇道:「不用懼怕,我們保你出去。」

  這話剛剛說完,外面人聲紛至。陳字拔出長劍,開門一看,只見外面影影綽綽的大約有四五個人,當先的竟是那個印度苦行僧,最後面的是他的師侄德魯奇,抱著僵硬冰冷的俄馬登,還有兩個人是俄馬登的親信武士。他們本來是集在一起,想去圍攻冰川天女的,想不到沒見著冰川天女,卻尋著了俄馬登。這一下,他們自然立即猜到堡中有事,所以趕了回來。

  那印度苦行僧見冰川天女不在其內,放下了心,喝道:「好小子,你們是吃了豹子的心獅子的膽?竟敢劫持活佛來了!」

  陳天宇道:「你還敢說,快叫俄馬登前來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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